沈窈窕见沉韵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连忙伸出手来虚扶了沉韵一下,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你这是作什么!有什么请罪的,什么言语犯上,哪里有那么多规矩。你我自幼一同长大,情分深重,我自然是希望你有什么便说什么,我知道你都输为了我好!”
“郡主既然知道奴婢是为了郡主好,那郡主……”沉韵感激顾王妃和沈窈窕对她的大恩,便是因为如此,沉韵才要更加劝着沈窈窕放下沈如玉,而不是忤逆,是为了沈窈窕的以后而考虑。
殊不知若是没了沈如玉,沈窈窕也没有以后了。
“沉韵,我过了这十三年的荣华富贵,从小受尽了娇生惯养的生活,此刻,我只希望能够陪在如玉的身边,陪他渡过这些最为艰难地日子!”沈窈窕看得出沉韵还要劝自己,于是沈窈窕在沉韵开口之前忙将沉韵的话打断。
而沉韵最沈窈窕的执拗性子,面色劝说的气氛淡了几分,似是微微软了下来,而沈窈窕便是看出沉韵的这一点,眸光一转,再次接着开口说道,“沉韵,你最是懂得我的心思,你该知道我的性子!”
“奴婢知道!”沉韵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眉目中似是带着一丝坚决,接着缓缓开口,“便是因为如此,奴婢才陪着郡主到这京郊行宫,但是奴婢是希望郡主能够对越王死心的!”
沈窈窕眸色微变,掀起眉眼朝那行宫内看去,却只看得到行宫的建筑水榭,而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看到,沈窈窕最希望看到的人影也没有半丝痕迹,随即,沈窈窕的目光缓缓转到了那水上而建的楼阁,沈窈窕很清楚沈如玉便在那楼阁中,而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便在那,可是咫尺天涯,沈窈窕却见不到他。
“沉韵,你放弃这个心思吧!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死心的!”沈窈窕缓缓开口,眉目中尽是坚定与不迫,仿佛就算再经历上几万年的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沈窈窕心中的执着。这并非只是一份简单的执着,更是一份年少时欢喜的永恒。
沉韵一听沈窈窕说的这番话,立马整个人便急了起来,急忙说道,“郡主,您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奴婢不说便是了,奴婢可不允许您这般诅咒自己!”
沉韵眼中的担忧和急躁没有一丝的虚假,沉韵自幼双亲尽失,是顾王妃救了她,也是长阳郡主一手提高了她,而她跟着沈窈窕一般识文断字,虽是奴婢,却硬生生养成了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沉韵思想通透,似然是知道顾王妃的意思,但是对于沉韵来说 这些根本无法去回抱顾王妃和长阳郡主的大恩。沉韵终究是拿沈窈窕当了亲人一般,虽然听着有些逾矩,但是沉韵的心思便是这般,她见不沈窈窕有一丝丝不好。
沈窈窕看着一向沉稳的沉韵露出这般失控的怒样,而仅仅却只是因为自己说了一个“死”字,沈窈窕的心中是暖的,对于沉韵,沈窈窕也是拿亲妹妹一般对待,或许比那府中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有赤诚上几分。
“好了,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何必急红了眼!”沈窈窕扯出一抹略带苦涩地笑来朝沉韵缓缓说道,如今这个时候沈窈窕竟然还能够想着安抚沉韵的心思已是实属不易。
“那郡主可要答应奴婢,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沉韵却是心有余悸一番,对于这些东西,沉韵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但是只要有关沈窈窕,沉韵却不得不多放上心上一分。
沈窈窕朝沉韵扯出一抹笑容来,浅淡的朱唇缓缓吐出一字,朝沉韵点了点头,“好!”
沉韵有些紧绷的脸色这才松了几分,却是看着沈窈窕不停在腰间小心翼翼搓手的模样,看到沈窈窕越来越苍白的嘴唇,沉韵便知道沈窈窕方才不过是一切都在隐忍着。沉韵峨眉微蹙,脸上眼中止不住的担忧,看着沈窈窕这副模样,沉韵心疼不已,随即来不及多想,连忙解下自己身上的淡白色纯色披风,欲替沈窈窕披上。
沈窈窕见沉韵如此,忙伸手拦住了她,急忙道,“沉韵,你干什么呢?天气这么冷,你还是好好披着,冻坏了怎么办!”
“奴婢逾矩了,但是天气这么冷,奴婢实在不忍郡主受寒。若是郡主着了风寒,那奴婢便万死难辞其咎了,奴婢自幼习武底子好,这些风是受得住的,郡主身子本就娇弱,若是有个什么好歹,王妃娘娘和殿下一定会责罚奴婢的!”
沉韵收了收披风,缓缓朝沈窈窕说道,可事实也的确如此,沉韵自幼习武,底子好,自然不会畏惧这风寒,而沈窈窕的身子的确也差了一些。
“你好生穿着,陪着我在风中站了这许久,你也别受寒了!”沈窈窕却还是出声拒绝,她向来不是个严厉的主子,况且是对于从小一同长大的沉韵,沈窈窕自然是知道沉韵处处为自己着想,但是沈窈窕却也不得不为沉韵多想几分,说到底,沉韵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十三四的姑娘罢了。
沉韵却是佯装着说道,微微嘟囔起嘴,看着沈窈窕缓缓道,“难不成郡主是嫌弃奴婢用过的披风吗?”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窈窕又怎会看不出来沉韵的那点显而易见的小心思呢,眸眼中似是染上一丝淡淡的无奈,扯着嘴角缓缓说道。
沉韵一看目的达到了,便再次连忙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奴婢给小姐披上!”说着沉韵便抖了抖披风,绕过沈窈窕的双肩缓缓将披风给她披上,容不得沈窈窕半分拒绝,替沈窈窕细心系着胸前的带子。
沈窈窕轻叹了一口气,垂眸看了看沉韵坚决的双眸,想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其实,沈窈窕是个倔强的性子,而沉韵也是个极其倔强的性子,都是为了自己好,沈窈窕怎么也不能再拒绝她。
纯白色浅灰的披风在沈窈窕身上,却没有半分格格不入,两件披风加身也没有显得沈窈窕的臃肿,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柔和与圆润的可爱,与往日的端庄形象倒是有几分大相径庭。
而这一幕完全落在了阁楼一枝春轩窗边的沈如玉眼中,沈如玉静静地看着沈窈窕,眸色极其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如那放置的白玉,温润却又无声,那眼眸低垂之下垂着一丝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暗光,不舍得眨一下,生怕少看了心上之人一眼。沈如玉将沈窈窕那单薄孱弱地身子在冷风中似是有一丝颤抖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沈如玉透过那轻淡的微光似乎能够捕捉到沈窈窕发白的淡红朱唇,看着她无处安放,焦急局促的玉手不停来回搓捻,沈如玉知道她再想些什么。
沈如玉看着心上之人于冷风中瑟瑟孤寂,自己却不能有所作为,便是连个一件简单再不能简单的披风都是她身边的沉韵为他披上,如今,他还能为她做什么呢!恐怕什么都做不了了,就算心中想,却也只能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想法,不能让自己有任何一丝作为。沈如玉的心中痛苦万分,如针扎,如撕裂,喉间涌上的一抹腥甜让沈如玉无法开口言语,嘴唇微微张开,那双受伤的玉手缓缓抬起,想要抓住,想要去抓却只能无力地放下,在那距离之间缓缓坠落,眼眸之间垂下的微光掩藏着浓浓的悲戚和不甘,眉眼之下似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沈如玉突然是那么痛恨起自己残废的双腿,若是自己的双腿没有残废,若是半年前在上林苑他没有受伤,他便可以明目张胆地将世间所有一切的好都给了他心上最惜之人,但是世事变迁,云层翻涌,他再也不是那个能够拿起剑,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人,他已经无法让她这么一个天之娇女完全将自己交付于他。
沈如玉最是懂得沈窈窕的心思,又岂会不知沈窈窕的心思!
但是此时的沈如玉却不敢知,却也不敢懂,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自然应该配世间最好的儿郎,而不是像他一般的残废。沈如玉只能选择从那永昌帝浓浓帝王期许的金阙宫自请搬出,来到这偏僻寒冷孤寂的行宫,他不能因为沈窈窕对他的心意便耽误了她。她应该是母仪天下的,可是他却不是那个能够陪她走到那无人之巅的人。
沈如玉看着站在宫门外的沈窈窕,心中一阵一阵钻心一般的疼痛,一寸一寸蚕食着他的理智和伪装,沈如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出现了一丝微红,一丝带着倔强的晶莹。
洛川去取了厚实一些的披风而来,见到的便是沈如玉垂眸在轩窗前的模样,虽隔着些许距离,可是洛川却能够从沈如玉那孤寂萧瑟的身影中捕捉到浓浓的落寞和无奈,洛川跟在沈如玉身边多年,最是了解沈如玉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沈如玉的心思和一切的作为。所谓的拒之门外,不过是沈如玉故意推开沈窈窕所做出的一场戏罢了。
洛川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浓浓地叹了一口气,握着披风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深吸了一口气,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说道走了过去,因为洛川知道沈如玉定然不希望他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