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多了一个血玉手镯。
这是她交给雨歌请沈恪来帮忙的信物。
沈恪捧着她的手,眉眼间晕开一抹温柔之色,“这是臣当初赠予郡主的,还请郡主好好保管。”
感觉到他那双大手传来的温热,云烟的心底漏了一拍。
她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多谢沈大人。”
旋即,她转头吩咐雨歌送客,倒是没有一丝留恋。
沈恪嘴角勾起一抹略显自嘲的笑容,背过手,转身出了陈府。
他脸上依旧漾着几分玩味。
这可是郡主嫁入陈家三年,第一次找他帮忙。
他原还为郡主受人蒙骗入府而惋惜不已,今日看来,郡主似有自己的考量……
他捏着自己手上的绿扳指,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府门外候着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车顶结垂而下的流苏显示出主人身份的华贵。
车旁候着的一个衣着朴素的车夫回头见着沈恪,弓着腰便迎上前来,“大人。”
沈恪径直走到车边,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脚步,“陈凌有个养子,叫陈锦辉,查查他的底细。”
车夫瞥了一眼陈府的方向,眼神立马变得锐利起来,低声点头,“是。”
房内,雨歌端来一盏血燕,放在云烟面前,一张脸挎着。
云烟看似漫不经心地搅着那盅血燕,“怎么了?”
雨歌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方才奴婢经过存菊堂,听得老夫人在屋子里哭哭啼啼,说您的不是。奴婢本想为郡主辩解两句,谁知姑爷正好瞧见了奴婢,竟要奴婢传话给您,让您过去侍奉公婆。”
她语气不忿,当事人却面上毫无波澜。
云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定地喝了半盅血燕。
雨歌却依旧气得满脸通红,“郡主,你可千万不能去,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要是换做前世,为了讨好陈凌,指不定她就去了。
她记得有一年顾翠华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她任劳任怨侍奉,却落不得半点好处,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但是现在,她可不是那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郡主,奴婢给您送药来。”
她的思绪忽然被门外一声轻唤打断。
一个穿着浅素绿衣的婢女正端着一小碗药,乖巧地候在外头。
外头天寒地冻的,这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婢女的耳朵和脸颊都被冻的红扑扑的。
雨歌上前接过了那碗药,笑着打发走了那婢女,回头发现云烟正坐在原地发呆。
“郡主,这药得趁热喝。”
云烟的目光落在眼前黑乎乎一片的汤药上,眼底生出几分寒意。
存菊堂内,躺在床上的顾翠华面色发白,眼神瞥见外头走来的人影时,便做作地捂着胸口,痛苦地哀嚎着。
“哎哟,真是疼死人了……”
云烟迈过门槛,听得这声儿,心底泛起一阵冷笑。
“婆婆这几声中气挺足,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娘都疼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
陈凌当即横眉冷对,谴责道:“身为儿媳,不该这般不懂事!”
他拉下脸来,甚至拿陈家儿媳的名头做压,可面前的云烟却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要是换做往常,她早该害怕,卑躬屈膝了!
可眼前的云烟,依旧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顾翠华的呻吟声又响了起来,“疼死我了,快,给我倒杯水来。”
结果在场的人都无动于衷。
陈凌一张脸变得铁青,“我娘想喝水,你没听见么?”
云烟细眉一弯,抿唇,“你娘想喝水,你离得近,为什么不倒?”
她说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几分轻蔑的意味。
陈凌咬牙,“身为儿媳,侍奉公婆,可是本分。郡主身在皇家,这三纲五常,尊卑规矩,难道不懂?”
这会儿倒是拿五常尊卑来说事儿了。
云烟慵懒地抬了抬手,“雨歌,去倒杯水吧。”
雨歌应了一声,上前倒了杯水,送到顾翠华床前。
陈治见了直摇头,“侍奉公婆,就该亲力亲为,以表孝心。使唤一个粗使丫鬟,只怕不够周到……”
像是为了应和陈治这一声,顾翠华故意一个挥手,打翻了雨歌手里的水杯。
一整杯水直接洒落在雨歌的裙子上。
饶是如此,顾翠华竟然还先发制人地叫起来,“毛手毛脚的,这是想害死我啊!”
云烟眉毛一皱。
之前有沈恪在面前撑腰,陈家人丢了脸面,只怕这会儿,是准备在她面前立威了。
可惜,她也不是个吃素的。
“雨歌,既然婆婆伤重,你便亲自喂她喝吧。”云烟微微抬手,轻抚面颊,眼底透着难以察觉的犀利。
雨歌会意,重新倒了一杯水,再次送到了顾翠华床前。
顾翠华还想故技重施,却提前被雨歌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微一抬眸,便瞧见雨歌那笑得怪异的脸,“老夫人,我喂您喝……”
“不、我不喝……”顾翠华的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被堵住了嘴强灌。
陈凌这才看出不对劲,冲上前,一把推开了雨歌。
顾翠华这才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凌气急败坏,瞪着眉眼含笑的语言,“你简直是个毒妇!”
云烟反而眉头轻蹙,故作惋惜,“怎么?不是你们让我伺候的么?看来,婆婆实在享不了这个福呢。”
“云烟!你简直欺人太甚!你以为你是郡主,便可为所欲为么?!”
仗着云烟的爱,陈凌一贯都是这般盛气凌人,不将她放在眼底。
眼前这副嘴脸,更是让她作呕。
“看来你没忘记,我是个郡主。我的命,可抵得过你们一家的性命!这一点,可要牢记啊。”云烟冷笑。
陈凌气得跳脚,面上又青又紫,“你当真以为你个郡主高贵到哪儿去?早就听闻,你与掌刑司那太监私通,下嫁陈家,也不过是你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的手段罢了!”
此话一出,云烟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陈凌的话,仿佛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从前对他的爱有多么可笑、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