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君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才发现她并不是戚城的例外。

她是大众眼中唯一的戚太太。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

那天，她拖着行李箱正打算搬出别墅时，再度接到了戚城特助的电话。

“太太，您快来吧，戚总他喝多认错了人，把别人认成您了！”

许子君愣了一瞬，说：“地址。”

赶到酒吧时，震耳欲聋的音乐聒得人耳朵疼。

许子君其实不喜欢这种地方，但戚城喜欢，她就委曲求全跟着跑了六年。

戚城喜欢吃辣，她也就强逼着自己吃了六年的川菜，吃到胃溃疡也不停。

想起这六年来的种种，许子君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又同时觉得庆幸。

觉得幸好自己发现得早，没有将她的一辈子赔进去。

她推门而入，吵闹的包厢里安静了一瞬，不少人都认出她来，小声嘀咕着什么。

戚城就坐在包厢最里侧的位置，那身西装还是今早她替他搭配好的，深蓝领带白衬衫，被熨烫得服帖，毫无褶皱。

他醉醺醺的，闭着眼在抽烟。

许子君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戚城。”

半晌，男人缓缓抬头，看着她笑了。

“老婆。”

许子君扶着他起来：“回去吧。”

戚城拽着她的手腕，眼底的深情遮掩不住：“老婆……你不走了吧？”

许子君没说话。

身后的男男女女也不知是谁，“啧”了一声。

“果真是物是人非，要是咱们子晴姐没走，哪轮得着她来接戚总……”

“嗐，谁让人家许子君手段高呢，趁着自己姐姐不在，居然勾搭上了亲姐夫，到现在想想我都替子晴姐不平！养了她这么多年，竟是养了个白眼狼！”

“人家愿意当替身，咱们又哪能管得着？”

“可得了吧，替身？她也配得上给子晴姐当替身，别恶心人了！”

字句如针。

扎得许子君背影僵硬了一瞬间。

她扶着戚城上了车。

下一刻，戚城凛冽的气息凑近，掰住她的下巴，低声问着，“别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别再走好不好？”

坐在黑暗中的许子君安静了半晌，叫他一声。

“戚城。”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喝醉了就是认错了所有人，都不会认错你的。”他用指腹轻蹭她的脸颊，停顿三秒，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

“……子晴。”

许子君闭眼。

强忍着心头的涩疼。

就这短短两个字，足以让她心如刀割。

子晴。

她的亲姐姐，许子晴。

许子晴走了六年，也让戚城念了六年，从高中时期就在一起的爱情，美好又纯洁。而许子晴走后，许子君便成了她的替身，整整六年，卑微如尘土。

可这六年，她没得到过戚城一分一毫的偏心，他任由别人骂她下贱，无动于衷。

许子君自嘲笑了笑，笑得眼睛都有些红。

她扶着他回别墅，照顾了大半夜。

后半夜，戚城醒了。

将一沓文件撂在了她面前，他抬手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声音冷漠得不像话，只说了一句：“够不够？”

他还没怎么醒酒，揉了揉眉心，从侧面看去，险些要让许子君看错，盯着他的侧脸放空，差点认成了另一个人。

但转瞬便清醒过来，他终究不是那个人。

那个人，不会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

许子君看清了文件上的字。

原来是离婚协议书。

“够了。”

这些钱，够她两辈子花不完。

戚城不耐烦吐了口烟，“什么时候搬？”

“已经收拾好了，原本打算今晚就走。”

“收拾干净点。”戚城声音冷到发寒带刺，“别留下痕迹。”

许子君明白，他今晚做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许子晴要回来了。

所以，她自然也要让出位置。

许子君沉默许久，问了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蠢的问题。

可在此刻，她非要听个是与否。

“戚城，如果，我比许子晴先认识你的话……”

话没说完，戚城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的语气极其柔和，是她这六年来从未听到过的，“子晴，要进机场了吗？”

那头传来她熟悉的女声。

“嗯，可是我这么久没回国，到了海城谁也不认识该怎么办？”

声音温柔，让人很有保护欲。

“怕什么？有我在，就够了。”戚城温声哄着。

“也对，我还有你和子君呢。”许子晴轻轻一笑，“对了，我走这些年，子君你有好好替我照顾吧？”

戚城抽着烟，回答得漫不经心。

“别人怎么样我怎么知道，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

截然相反的态度，像是一记重拳，砸的许子君头重脚轻，她头晕乎乎，连攥着那沓离婚协议书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这栋别墅的。

只记得，这六年戚城捧着她的脸，叫过多少次“子晴”。

一千零六百三十二遍。

遍遍犹记，也让她的心死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