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来,孟玉把他们自个儿困在画地为牢的剑阵中倒也不失为一道保护的屏障。
他们出不来,那剥皮的邪祟自然也进不去,倒是好让晏子殊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唯一需要警惕的一点便是孟玉放出的信号弹。
据他所知,剑宗行事的速度都极其有效率。
尤其是徐行,若是他看到胭霞山下有剑宗的信号弹,指不定当场提剑就赶了过来。
如今剑宗还没有动静,那就说明来的不是徐行,而是其他人。
晏子殊大概估计了一下上都城到胭霞山的距离,只要他在半盏茶的功夫里解决掉剥皮邪祟,那就绝对不会和剑宗的弟子撞到一处。
不会撞上剑宗的其他弟子,那当然也就不会碰到他的死对头徐行。
想到徐行这个名字,晏子殊便觉得心口疼、脑袋疼、浑身都疼。
他当初只是对徐行言宣爱意而已,徐行那厮竟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如今他重生一场,为了不再次丧命于徐行同归剑下,他还是躲着一点剑宗的人为好。
最好就是这辈子和剑宗老死不相往来,死生不复相见。
晏子殊心头思绪万千,不多时就到了另一处小院,这里就是他那花心老爹纳的第十八房小妾所居住的院子。
满院张灯结彩、红烛高燃,眼瞧着倒是热闹得很,就是一眼看去没有半分人气,连个迎客的活物也无。
晏子殊搅着手指撩了撩头发,神色颇为无奈。
“看来这地方不欢迎我这个客人,那我就去别处寻乐子了。”
“夫君,既来何去?”一道似男似女的声音忽然响起,晏子殊眼前的场景也倏然转换。
凄静的庭院变成了大红喜房,连身上的衣裳也一并更换成大红的衣袍,桌上是满杯的合欢酒,喜床上是身着粉红嫁衣的小娘,头上顶了块艳红的双蝶喜帕,好似血染一般。
远远望去,这位端坐于喜床之上的新娘,竟也好似将欲初生的虫蛹一般,蠢蠢欲动。
晏子殊四周看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看来,他被那东西拖进幻境中了。
这东西制幻手段高明迅速,若非他修行过镜花水月,恐怕还真会受了这东西的蛊惑,以为自个儿是今日成亲的新郎官。
“夫君,既来何去?”娇俏的女声继续询问着。
怯嫩的音色中满是娇羞的媚意,勾得人浮想联翩情不自禁。
晏子殊嗤笑一声,单手掐了枚蝶印,抬手就掀开了新娘的喜帕,声音动作好似一位浪荡纨绔的公子。
“秀秀小娘这番迫不及待的邀请我,莫非是想弃了我那老树似的爹爹投入我的怀抱?”
喜帕应声跌落在地,露出一张娇小可人的小脸,莹润似珠的一双明眸顾盼生辉,吸引着人挪不开视线。
在这红烛摇曳之下,这七分的容貌便有了十分的风情。
这时,一只消瘦纤长的手拑住圆润白嫩的下颌,声音中笑意更浓,手指暧昧地摩挲着那片白嫩的肌肤。
“秀秀小娘这肌肤养得可真好,油光水滑的,想来应是吞了不少精魄才养得这般细嫩,不知今日我是否也有这个荣幸成为你的皮下亡魂?”
那双眸子轻盈泪光,语气中饱含激动,“夫君……”
晏子殊柔和的笑脸顿时变得烦躁,一手掐住对方脖颈,眉宇间带着狠辣,“行了,这场戏已经落幕了,你还想演什么?”
秀秀呼吸微滞,深情的眸光中毫无挣扎,双手覆上晏子殊的手腕,不轻不重地将指甲嵌在几道伤口上,柔柔唤道:“徐行……”
这两个字,将晏子殊曾经的语调学了个十成像,甚至连尾音的转调都一模一样,听得晏子殊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
不是吧?
他以前叫徐行的时候有这么肉麻吗?
他的视线仔细地落在面前这堆开始在人身上蠕动的人皮上,平静稚嫩的脸色都开始扭曲。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堆人皮已然开始变化……这声音、这身形、这脸……分明就是他晏子殊自己的!
靠!
晏子殊心头顿时开始骂娘,这皮祟竟然敢模仿他的声音,他今天要是不把这皮祟做成生皮他名字就倒着写!
他指甲一划在秀秀的手腕上留下一条血色的痕迹,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抹出一根皮制的软管轻轻塞进了那道口子,接着掐紧那道口子。
“抱歉,虽然有点恶心,不过我曾经可是十里八乡顶好的杀猪匠,不会让你受折磨的。”
话刚说完,晏子殊就将嘴巴对准了软管的口子。
但他根本来不及动作,手中的人皮忽地开始翻转,眨眼就将他整个人包裹进人皮之中,滑腻冰凉的肌肤贴近他的身体,呼吸一点点变得困难。
很难受,很痛苦。
这样绝望的感觉让晏子殊生出一种活着不如死去的感觉。
但他明白,这是在幻境之中,这层人皮也不过只是那剥皮邪祟对付他的一种幻梦之术。
最简单的破除幻境方法有三种,以镜花水月破解妄境;战胜幻境的主人或者杀死在幻境中的自己。
第一种和第二种方法对于现在的晏子殊来说都不现实。
虽然他前身是镜花水月的创造者,同时还修炼蝶杀,都是与幻术有关的术法,破除幻境应只在弹手之间,但如今此身身体孱弱,根本容不得他施展镜花水月或者战胜此间的主人。
且原主这身体本就短命,若是他再使用生机阳寿来施展镜花水月,那他本人离死也不远了。
所以,只剩下第三种选择,虽然很痛苦。
但现在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他也只能先去死一死!
在这片濒临死亡的黑暗中,晏子殊努力抵抗着窒息的痛苦,全身心冥想着手中的利刃。
不多时, 他的手心中就真的多出一把利刃,刀刃锋利,削铁如泥。
刚出现就斩断了身上的人皮,给晏子殊透出一缕通透的呼吸。
这就是幻梦之境。
在这里,他想要的东西只需要冥想就可以得到。
但是现在这里的自己必须死亡,却不是被邪祟杀死,而是自己需要在清醒的过程中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在身体和灵魂濒临崩溃时强行清醒,这样才能彻底地摆脱幻境。
所以,晏子殊需要清醒地感受着死亡的痛苦,在灵魂将要崩溃的边缘将自己拉回来。
否则,他就会真的死在这鬼地方,永远都无法醒来。
在人皮将要对晏子殊再次发起攻击时,他忽然讽刺一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瞬时间, 他手中的那把尖刀刀锋反转,在下一刻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咚——咚咚——
剧烈的心跳声在他的耳边回响,一遍遍冲刷着晏子殊的理智。
心口好疼,疼痛让他的双眼间甚至产生了幻相,眼前是徐行冷漠的目光和毫不留情再次斩出的长剑………
“啊!!!”
晏子殊剧烈地呼吸着,大口大口地享受着周围有些破败的气息,残花落了满地,连大红的喜字都显得有些荒芜。
这次晏子殊没在院中停留,直接闯进了喜房,一把掀起来新娘的盖头,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你这剥皮的邪祟当真可恶!”
晏子殊以手为刃,角度刁钻地刺进对方的下颌,破开下颌的最柔软处,穿进牙膛,直接穿入大脑。
细滑的大脑在他的手中变成一堆稀碎的脑渣,一层白嫩的皮囊被剥离开来,在晏子殊手上不停地挣扎。
他的眸子冷漠地盯着手上挣扎的人皮,唇角勾起一抹猩红的笑意。
“蝶杀的道意,你模仿得再像,也只是一个卑劣的仿制品!”
“傻子!死疯子!快醒醒!”孟玉焦急的呼喊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还有如珠落玉盘的琴音在耳边响起,急促而且熟悉。
“帝灵,你那曲子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让我来,我定能把他从幻境中唤醒。”
“孟兄不要着急,世子殿下魂魄安稳,证明他如今并无危险。”
“他刚才都想把自己给掐死了,我能不着急吗?”
在两人的争吵声中,晏子殊脸色木然地睁开眼睛,“不必劳烦大侄子动手,我已经醒了。”
音落,他的目光转向孟玉手中剑光流转的长剑,脸上带了几分严肃,“剑阵破了?”
“剑阵完好,我与孟兄担心你的安全,所以特意破开了一处阵法前来救你。”
晏子殊吞下舌尖的腥甜,脸色变得慎重。
“这邪祟本事不小,能随意将人带入幻境中,而且是层层幻境,难以破解,恐怕不是我等三人能够解决的。”
言罢,他抬眸真诚地看向孟玉,“建议你立即回山请徐宗主下山,否则整个上都城都将沉于幻境之中,变成邪祟的天下。”
至于他,等孟玉和帝灵回山以后,他就立即找那剥皮邪祟决一死战。
除非他死,否则他绝不会见徐行一面。
省得孟玉和帝灵两人在这地方让他束手束脚,都不敢放开手脚干那邪祟。
听到他的话后,孟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黯淡,“我已放出信号烟火,门中应有师兄前来接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