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深最后离去的时候，贺夫人脸色非常不好看。
她扶着额头，似是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是这么一块臭石头，油盐不进。
知子莫若母。
贺夫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只要他以后不后悔就好。
姜若没有走太远，去了花园里透透气。
听着温泉潺潺流水的声音，叮咚叮咚，似乎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她想，如果这个时候提离婚，恐怕他的身体扛不住。
如果要离，只能瞒着。
可消息瞒着，她的肚子却瞒不住。
想到这里姜若就一阵头疼，她捂住小腹，那里还很平整，根本看不出来已经孕育了个孩子。
“怎么在这偷懒？”贺辰的声音响起来，他走路悄无声息，姜若被他吓了一跳。
想到贺深好像不喜欢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借口离开，免得被撞见又要多生是非。贺辰似乎看出来她的想法，声音有些受伤。
“这里没别人，你也不用这么避着我吧。”
“这么多年没见，不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就算了，还对我这么冷淡，”贺辰哀叹一声，“生姜，我真的好伤心。”
姜若一愣，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
“好久没人叫我生姜了，”明知道自己看不见，姜若还是眨了眨眼，“感觉还不赖。”
贺辰声音带着笑意，但如果看得见，就会发现他脸色并没有任何表情。
“对嘛，这才像你，刚才那么压抑，我还以为你嫁给贺深这么多年，把他那副性情都学得惟妙惟俏。”
姜若又咯咯笑起来。
从小贺深性格就不苟言笑，最开始姜若还怕过他好一阵，私底下和贺辰吐槽他是冷面阎王。
“怎么在这里吹风？”
“你知道的，他们不太喜欢我，”面对贺辰，那些很难说出口的话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了，“而且你知道，我看不见，待在里面还不如在外面感受微风。”
贺辰上前一步靠近她。
姜若睫毛轻颤了下，太近了，近到她一个瞎子，都能感受到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你……”她不自在的后退几步。
“我在国外那些年，念的是医学，”贺辰垂眸，看着那双美丽却没有焦点的漂亮眼眸，“生姜，你相信我吗？我能治好你的眼睛。”
姜若却沉默不语。
她能感受到贺辰是真心的。
对于这个少年玩伴，虽然样貌音色早已模糊不清，但姜若始终记得当时那份赤子之心。
正因如此，她更要拒绝。
她和贺深之间注定牵扯不清，没必要再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离婚之后，她会和有关贺家的一切都斩断。
“不用啦，”姜若声音轻快，“医生说淤血已经慢慢好了，很快我就能重见天日，不用担心。”
“况且失明这些年，我可是比正常人还要看的‘清楚’，比如我知道，你的眼睛肯定在这。”姜若伸手一指。
贺辰走的时候和她差不多高，估摸着这么些年长个，应该也相差无几吧。
男人失笑。
他抓住了姜若的手，往上抬高几分，点在了自己眼角：“错了，应该再高一点，在这。”
皮肤被握住的地方似乎在发热，姜若有些瑟缩着缩回了手，“你……”
“大哥来了。”贺辰突然吹了声口哨，吊儿郎当的越过姜若冲长廊尽头站着的人挥了挥手。
姜若心一紧，虽然她和贺辰没做什么，但总有一种被抓包后的心虚。
贺深自然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见那么轻松的笑了，和自己在一起，她似乎总被什么束缚着，连笑都是带着讨好的。
他知道姜若和贺辰少时情谊珍重，但现在，她还是自己的妻子。
他脱下外套搭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将她整个人归纳到自己怀里，假装贺辰是空气。
“怎么不在里面待着，跑外面来吹风。”声音带着淡淡的斥责。
姜若唇角笑意淡了几分：“有些闷。”
“身体重要。”贺深只说。
这回姜若沉默了。
他觉得贺深说这话有些好笑，毕竟从前，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身体状况。
贺辰双手插兜，有些挑衅地看他：“大哥，嫂嫂似乎不太想回去呢。”
贺深掀起眼皮冷冷瞥他一眼，“看来在国外这些年，你过得很闲。”
“还好吧，”贺辰撇了撇嘴，“喝酒泡吧还有找妹子，什么都尝试了遍，还是觉得无聊。”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贺深，眼底笑意更深：“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国内好玩，这不就回来了，大哥不会想赶我走吧？”
贺深不想和他斗嘴，姜若看上去脸色很不好，唇色发白，刚才也没吃什么东西。
“脸色这么难看，我带你去医院。”
姜若心一慌，下意识就拽住了贺深的衣袖：“我……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你的眼睛也需要看看。”
“昨天才见过医生，现在去也是浪费时间。”姜若面不改色扯谎。
“嫂嫂脸色很差，相比现在去医院，让她睡个好觉更好。”
贺深压抑着胸口翻涌的戾气，明明贺辰的称呼并不亲近，可总能勾起他的怒火。
“你……”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贺深看了一眼屏幕，有些不耐地挂断。
打电话的人好像很有耐心，铃声很快再次响了起来。
贺辰目光冷下来，姜若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直到贺深接起电话，隔着一段距离，姜若听见了那头沈薇薇的哭腔。
贺深按着眉心，嗯了几声。
直到最后他说：“我马上过去。”
“你先在这待一会，”贺深挂断电话后，跟姜若交代，“我出去处理点事，马上回来。”
姜若不确定自己有不有挤出个笑，因为她实在没办法再假装不在意。
直到最后贺深离开，她还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身上外套被人取下，随即是一件毛茸茸的外衣搭在了她身上，隔绝了寒风。
带着陌生的体温，混合着淡淡的香水味，奇异的让她平静下来。
贺深的外套是西装，能挡风，却很难提供舒适的温度。
贺辰总是喜欢穿毛茸茸的大衣，所以他的衣服，才是最适合姜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