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消息消失在屏幕上,贺深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不过是误发而已。
他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种无聊的小事,更不会在发送出去之后选择撤回。
按照姜若的性格,应该很快就会发消息追问他发了什么。
不过她看不见,究竟每次是怎么准确无误知道自己的消息,和发信息过来的?
贺深从没有深究过这些事,就好像姜若天生就该会这样,天生就不会让人操心。
在她刚刚失明的那段日子,自己陪伴她,也很少见她哭。
至少她从来不当着他的面哭,只会在第二天晨起时,发现她肿成了桃子般的眼。
贺深不去想了,他吩咐下去,买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国。
贺家的规矩,大年初六,所有小辈都要回去。
临上飞机前,贺深还在看手机。
他不断刷新屏幕,皱着眉,少见的有几分困惑。
秘书在旁边噤若寒蝉,从早上开始,他就察觉到贺总心情似乎不佳。
老板生气,下属遭殃,为了保住饭碗,秘书默契的选择视而不见,并且退避三舍。
贺总突然回头看他。
秘书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立马消失在原地,不再出现在贺总视线里。
“英国网络是不是不好?”
听见这句话,秘书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让他回国后把辞职信递交上来就好,他掏出自己手机,发现信号满格,老老实实回复:“贺总,英国信号非常好。”
贺深焦躁的啧了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无比蠢的念头。
因为他收到了沈薇薇的消息。
那就意味着,从早上他误发给姜若的消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复过自己。
姜若当然收到了那条消息。
但她看不见,平日里只能借助智能助手才能得知信息内容,如果是撤回的,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而且她不能分辨,那震动提示声是来自日常推送还是有人给她发消息。
毕竟熟知她的人都会直接打电话,她是因为贺深才学会了在眼盲之后如何发微信的。
贺深没有给她离婚协议书,所以她自欺欺人骗自己,还可以再多留一段时间。
虽然明白,这一段时间甚至都不能多留,拖得越久,她的肚子越大,到时候就瞒不住了。
姜若没有想好离婚之后要去做什么,茂市是不能待了。贺家权势不容小觑,如果她留在茂市,孩子就会被贺深知晓,虽然他可能不会要这个孩子,但姜若不想离婚之后还要继续打扰他了。
贺深承诺会给自己一笔不菲的补偿费,所以用那笔钱她可以治疗好自己的眼睛,以后也能用于孩子的日常开销。
想到这,终日阴云密布的心情终于云销雨霁,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轻轻哼出摇篮曲。
贺家初六所有人都要回去,今年也不例外。
说实话,姜若并不想去贺家老宅,因为她知道那里每个人都不喜欢自己。如果当年不是因为她的父母阴差阳错救了贺老爷子,自己也绝不会在他们去世后被接去贺家。
如果没有去贺家,那么她就不会再和贺深碰见。
可那样,贺深或许就会在那场车祸里殒命。
他和自己的婚约是贺老爷子促成的,贺老爷子对她很满意,因为他非常不喜当年和贺深在一起的沈薇薇。
姜若叹了口气,收回思绪,换好得体的衣装,这才坐车去往老宅。
下车的时候她差点没忍住,捂着唇干呕几声,好不容易止住了那股恶心感,不至于太失态,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姜若?”
听见这个声音,姜若还没反应过来。
那人似乎很开心,大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强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股不算难闻的香水味,但姜若刚刚下车,胃里翻涌的厉害,现在闻了这个味道,反而更恶心。
见她表情难看,那人有些难过:“这么多年不见,不至于看见我就恶心吧?”
“不好意思……”姜若刚开口,那股味道又钻进了自己鼻子。
男人声音里的戏谑少了几分,正色起来,他盯着姜若的脸看了许久,终于察觉到不对:“你的眼睛怎么了?”
“唔……”姜若捂着鼻子。
她真的不想这么奇怪,但真的忍不住。
男人眼里划过一抹受伤,他深呼吸一口气压下烦躁:“我是贺辰,姜若,你不会忘记我了吧?”
贺辰?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再次出现在她耳边,恍若隔世。
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还是自己刚刚到贺家的那一年。
贺深的父母感情不深,贺夫人常年在国外,夫妻多年感情也因为异地分居而消失殆尽,直到贺深十七岁那年,贺先生从外面领过来了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就是贺辰。
私生子的身份让他在贺家受尽冷落,被排挤的命运又让他和姜若宛若知己,那个时候,只有贺辰愿意听自己说话,愿意和她在一起玩。
可是没过半年,他就被送去了国外。
这么多年,两人终于再次相见。
姜若有些恍惚,记忆里关于贺辰的样貌已经变得很淡了,但当年的情谊却始终镌刻在心,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伸出手指将它们归在耳后,微微笑开:“你怎么回国了?”
“也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我发过消息。”姜若别扭的转变话题。
十几岁的时候她当然和贺辰很熟稔,但物是人非,如今她已经学不会该如何和他自然相处了。
“你……”贺辰表情变得沉痛,他看着那双眸子,往日神采飞扬,如今却暗淡无光,“我听说你和他结婚了,恭喜。”
声音变得艰涩。
姜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贺辰声音低下去,透露去浓厚的哀伤,似乎还掺杂着什么让姜若无法察觉的情愫,“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姜若安慰他:“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想了想,她像十几岁那年轻快的眨了眨眼,“而且,马上就要好了。”
贺辰还想说什么。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最终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贺深略带愠怒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