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来便是个不祥之人。
爷爷说,他在我的背上,看到了一枚天棺印!
何谓天棺,《龙甲神章》有记载,木棺葬人,石棺封鬼,龙棺埋君王,天棺镇万魂!
然,纵观悠悠华夏五千载,出生之时,身负天棺者也不过寥寥,且个个命格奇诡,是为人龙中凤。
相比较起来,我的命格薄且平庸,根本不足以执掌天棺印。
爷爷年轻时是个阴阳先生,懂得其中的道道,说许是那阎王判错了案,误将这天棺印落于我的身上,他当时脑海中就一个念头,将我掐死!
否则,那被镇压在天棺之中的万千鬼魂,迟早冲破天棺,祸害人间!
刚出生的孩子就要被掐死,爸妈自然不肯,还问爷爷是不是疯了。
那会是九零年代,我爸算是赶上了风口,赚了点钱,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我妈更是城里姑娘,受过高等教育,不信我爷爷这套。
因此,在爷爷闹过之后,爸妈就将他赶回了山中的祖屋。
走之前,爷爷还在劝爸妈,我若不死,十方百姓必遭牵连,可爸妈却对爷爷的话嗤之以鼻,压根不信。
但就在爷爷离开后的第三天,我家出事了,先是爷爷养在后院的鸡全都在深夜被黄鼠狼咬死。
而后,又有一条青灰大蟒钻入我家,绕梁三日方才离去。
田间菜地也遭了老鼠啃食,加上刺猬进宅,白狐啸月,可谓凑齐了五大仙家。
懂行的都知道,这叫五仙入宅,大凶之兆,我爸虽不信这个,但跟了爷爷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也曾听说过。
之后的十天半月,更是怪事频发,先是我出生那天,来过我家的村民大小都生了场怪病,卧床不起。
爸妈也开始每晚做噩梦,梦里是一口棺材,棺中不断爬出恶鬼,吓得俩人甚至都不敢睡觉。
真正让爸妈下定决心,将我送去爷爷那的,还是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
那晚,俩人睡梦中听见一阵笑声,睁眼一看,发现我正站在院中,对着四周的空气咯咯直笑。
没人知道,半个月大的婴儿,是如何自己走到院中的,更为离奇的是,当爸妈出现后,我立马瘫坐在地,恢复了婴儿本性,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怪异,吓得爸妈连夜将我抱去了爷爷居住的祖屋。
却不曾想,爷爷早已在祖屋的院子里等着了。
“事情我都知道了,孩子放这吧,明儿一早,你们再来接他。”爷爷抖了抖手里的烟杆子,慢悠悠说道。
“接他?爸,这孩子不用死吗?”我爸有些意外。
爷爷摇头,吐出一口烟圈,仰头望天:“太迟了!”
爸妈离去,第二天一早,俩人再度上山,却在祖屋的院中看到了双目流血,四肢尽断的爷爷,以及嗷嗷待哺的我。
爷爷死了,死前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信上,爷爷说他血祭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才勉强将我身上的天棺印封住,可惜他道行不够,封印只能维持到我十八岁。
他让爸妈抱上我,往东走百里,有一所清风观,观中有名乘风老道,把我交给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爸妈来不及伤心,立即驱车将我送去了百里外的清风观,见到了爷爷口中的乘风老道,也是我如今的师父。
那一年,师父六十多岁,虽须发斑白,却精神矍铄。
说明来意后,师父让爸妈将我翻了个身,然后,掀起我后背的衣服。
在爸妈眼里,我后背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可师父却只是一眼,就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天棺印,居然真是传说当中的天棺印,难怪逼得天顺只能以命相搏,好,这孩子,我收下了!”
“道长,等孩子十八岁成年之后,我们还能回来接他吗?”我妈将我抱给师父,眼含热泪,问出这么一句。
师父摇了摇头,说:“这孩子太过特殊,生来就注定与你们无缘。”
“若非当初我欠天顺一个人情,这孩子,哪怕是我,也不会收的,趁着年轻,你们再要一个吧,就当从没生过这个孩子。”
我妈哭到近乎气绝:“他终归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要我当做没生过,怎么可能!”
看着我妈这副样子,师父的心难免动摇,他叹了口气说道:“要不这样,今后每年的正月初十,你们都可以来看一眼这孩子,看看他的变化,再决定,十八年后,是否要带他回家!”
就这样,我被留在了清风观,师父根据我的八字,给我取名陈正阳。
开始的几年,我并不知道,每年正月初十都会来看我的叔叔阿姨是谁,后来,叔叔阿姨身边更是多出个小男孩。
他们让小男孩喊我哥哥,可到了我十岁那年,他们却没来,往后几年,都没来过。
我觉得奇怪,就问师父,叔叔阿姨和弟弟怎么过年都不来了,师父这才告诉我,他们其实是我的父母。
至于为何不来,原因也很简单,无非感情淡了,爸妈有了新的孩子,对我回家不抱希望,自然也就没必要大过年辛苦再跑这一趟,时间,会冲淡一切。
这是师父早就料到的,我虽能理解,却还是伤心地哭了好几晚,哭过后,便也不再挂念。
时间一晃,到了我十七岁,这些年里,我跟随师父走南闯北,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与事,师父也将其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于我。
当年的事,他告诉了我,还有一年,便是我身上的天棺印解封之时,到时,天棺解封,百鬼来袭,我若扛得过去,便可御天棺,镇世间万邪。
若抗不过去,那我与师父这十七年来的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那天下午,师父将我叫去屋里,给了我半枚血玉,他告诉我,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我需以阴行下九流之人的精血温养这枚血玉。
一旦血玉温养完成,我便可借其扛过我十八岁那年的天棺印解封。
人之精血,分别位于中指,舌尖,眉心三处,精血蕴含极浓的阳气,一人一生只能使用九次。
使用过后,至少十天半月心神力竭,体弱阳虚,特别是对从事阴行之人,极其珍贵。
看着玉中空落落的大半血色,我有些犯了难,想要将将这枚血玉温养完成,少说得用到七八个人的精血,还都得是从事阴行下九流之人。
如今,距离我十八岁只剩不到一年时间,我该上哪去找这些人?
好在,师父早有打算,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我:“这封信你拿着,去上京找一个叫温九的家伙,他会给你介绍这方面的营生。”
师父还叮嘱,万不可将我身负天棺印之事说出来,哪怕是温九也不行。
我接过信,点点头,第二天,背上行囊,搭上了去往上京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