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好一会儿,姜行娓依旧惊魂难定。
安宁别院不是只住着两位闻家公子和奴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外男?
那家伙长得细皮嫩肉,里衣的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绝对不是仆人,只能是外男!
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她就完了!
姜行娓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穿的那件粉色肚兜样式普通,但绣了白猫戏雪的图案,且是她自己闲来无事亲手绣的。
她赶紧让谷雨把带有自己绣样的衣衫全部翻出来烧了,只要她咬死没去泡温泉没见过他,问题应该不大。
带着侥幸心理,姜行娓留了小满和谷雨轮流守夜,自己迷迷糊糊先睡了。
一墙之隔的启星院密室内。
一只肚兜被高高地吊在屏风后面,在烛光下映射出奇怪的影子。
“王爷,打听清楚了!姜大姑娘今日因为两匹雪缎,被伯府老太太和表姑娘强夺并砸了院子,在伯府外跪了一下午后,与伯夫人一起被罚到庄子上思过,听说伯夫人还因此被夺了管家权。”
邺辜行躺在屏风后的美人榻上,越看那肚兜上绣的狐狸越觉得丑,皱眉露出嫌弃脸。
“难道是本王不威风了?”
摺烈背着双剑立即跪下,声如洪钟:“王爷尊贵无双威赫无匹!”
撕儒微笑着摇着墨扇,想了想:“许是姜大姑娘并未将王爷的玉佩示人,因此仁远伯府才敢肆无忌惮地欺负她,王爷若是怕闻六那小子又来梦里哭唧唧的,属下明日可以去伯府走一趟。”
邺辜行听完,更嫌弃了。
“朋友妻不可欺,明日你去!”
撕儒努力保持微笑:“……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摺烈不耐烦道:“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闻六是为救王爷而死,他死前就这么点念想,咱们一定得帮忙护着姜大姑娘!”
隔日,姜行娓还在梦中。
明州城内已经流言四起。
仁远伯一早去知州府衙办事,坐在马车里就听到了百姓们在外指指点点——
“昨晚伯府的事你还没听说?哎哟伯府那位表小姐可威风了,自己瞧上了两匹雪缎舍不得花银子买,就等着东西送到伯府后让老夫人扣下留给她!听说这些年她没少用这种手段占伯府的便宜,伯府有什么好东西都得紧着她先挑!”
“真的假的?她一个表亲还能这么嚣张?”
“何止嚣张!有伯爷和老夫人给她撑腰,她那日子过得比伯府小姐还像小姐!这事如今被六少夫人捅出来了,你猜怎么着?伯爷不但让六少夫人跪了一下午,还把她和夫人一起罚去庄子上了!”
“伯府的家风这么不堪?那位表小姐怕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吧!不然怎么连伯府的正经主子都得让着她?”
“听说那位表小姐的母亲,与伯爷从小青梅竹马,人还颇有几分姿色……这表哥表妹的谁说得清呢!”
……
仁远伯心中一惊,气得当即喊来侍卫,问:“外面怎么回事!这些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如今当着本伯的面就敢如此放肆了!”
侍卫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禀:“伯爷,今日一早,这流言便传得到处都是,且大部分都是关于表小姐的。”
仁远伯心中一紧。
昨日他就料到这几日城中肯定会有人议论,但这阵仗显然不寻常,定是有人推波助澜故意散播!
他顾不上去府衙,当即打道回府,在寿安堂外就听到了曲盈昭的哭声——
“姑祖母,一定是庄氏那个贱妇故意坏盈昭的名声!一定是她!方才出门一路上都有刁民对我指指点点,要是不把那些人抓起来,我就不活了呜呜……”
“抓!一定抓起来!”
闻老夫人心疼地安慰着曲盈昭,抬头看见仁远伯来了,立马跟着嚎哭起来!
“宥礼!你娘和盈昭都要被人逼死了啊!那起子烂心肠的玩意儿,就是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她们欺负我老婆子就算了,现在还故意坏盈昭的名声!你马上派人!派人把那些嚼舌根子的贱民都抓起来!”
曲盈昭见状眼泪也越发汹涌,哭倒在闻老夫人怀里!
仁远伯面色铁青加一肚子气,却不能发作,咬牙道:“我让人送盈昭回家,这段时日盈昭就不要出门了!一会儿儿子得去趟安宁别院,把惜年和姜氏给接回来!”
闻老夫人瞬间跳了起来:“你这个逆子说什么!那两个丧门星是自己走的,凭什么要你去接她们回来!要回来也她们求着你让她们回来!而且盈昭做错了什么你要禁她的足!你别忘了盈昭可是你——”
“娘!”仁远伯没耐心地打断她,“巡督使后日便到明州,公务上的事已经让儿子焦头烂额,您莫要再添乱了!若不接回她们婆媳二人,任流言越传越凶,让巡督使抓住了把柄儿子可就难办了!”
闻老夫人一脸不以为意,越发气道:“你就是在维护那两个丧门星!巡督使才多大的官,五品而已!你可是转运使司兼仁远伯,你能怕他!
“就算巡督使能去圣上面前告状,那也该告那两个毒妇!庄氏作为当家主母苛待婆婆中饱私囊,姜氏和她一路货色还恶人先告状!管家权也是她自己交出来的,就是告到圣上面前老婆子我也占理!
“如今六郎没了,庄氏还有什么脸面占着茅坑不拉屎!伯府让她享了这么多年荣华富贵,早就不欠她的了!那个小狐狸精如今和庄氏串通一气,过继的事肯定难办,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剩下的几个孩子着想啊!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治一治她们,等她们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仁远伯听着最后那几句话,心念微动。
他娘话虽糙了点,但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六郎没了,伯府的爵位绝不能便宜了他儿子以外的人……
“这事容我再想想,我先将盈昭送回去!”
仁远伯说完,让侍卫将曲盈昭送走后,便唤来心腹问:“三爷什么时候回来?”
“伯爷,三爷还在蔚县处理盐丁的事,怕是还得三五日才能回。”
三五日,太久了,来不及了。
仁远伯犹豫片刻,终是下了决心,吩咐:“想办法让全城的说书先生都知道,到底该如何说道伯夫人与姜氏一事!再查查是哪些人在故意散播,抓几个杀鸡儆猴!这些事务必在后日之前全部办妥!”
“是!”
心腹刚领命退下,前院的管事匆匆跑进来——
“伯爷!门外有个拿扇子的书生带着两条狗,说是从南阳王府来的!要全府上下立刻去拜见!”
仁远伯瞬间挺直脊背,大为震惊:“你说什么?南阳王府来的?快!”
来不及思考南阳王的意图,仁远伯赶紧唤了全府上下,浩浩荡荡地赶去门口。
只见伯府门外,立着一位手执墨扇书生打扮的少年男子,男子身旁一左一右还各坐着一只半人高的凶悍狼犬!
仁远伯一眼便认出来人,赶紧躬身道:“拜见撕儒将军!不知将军怎会在此?”
撕儒大冷天摇着扇,不接他的话,只问:“你府中之人,见到将军为何不拜?”
闻老夫人见儿子都这般恭敬,赶紧带着府中女眷行礼:“拜见将军!”
撕儒皱眉,指指身旁的两只狼犬:“我说的不是我,是剽将军和悍将军。”
闻老夫人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急道:“老身是伯爷的亲娘,怎能拜两只狗!”
撕儒冷哼一声:“剽将军与悍将军随王爷征战沙场,乃圣上亲封的正五品将军,你是几品?”
闻老夫人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耷拉着嘴角回道:“老身没有诰命,无官无品。”
“那还不跪拜剽将军和悍将军!”
仁远伯感觉到了来者不善,赶紧示意老夫人等人跪下!
闻老夫人差点咬碎了牙,不甘不愿地下跪:“拜见将军。”
撕儒满意了,这才道明来意:“王爷近日回京新得了圣上赏赐,特选了些好看的布料让我送来明州给姜大姑娘,顺便让姜大姑娘帮忙饲养剽悍两只将军一段时日。”
说完,便有二十个随从抬着整整一百匹布料出现。
仁远伯闻言脸都吓白了,南阳王这是给姜氏撑腰来了!
那玉佩竟真是南阳王赠与姜氏的!
他谨小慎微地朝着那些布料看了一眼,竟然……全是雪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