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在不同温度下千变万化,它可以消失化作空气,也可以具象杀人于无形。”
像是老师教导学生一般,手中沾满鲜血的秦君偏头,轻轻一笑,“早跟你说过要好好学习,不要吃了没文化的亏。”
顾雪压根没想到,一台饮水机能要了自己的命。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面前这个智商超过三百的女人的可怕。
即便挖空秦君的内脏,取走她的双眼,将她禁锢在完全无害的环境中,只要她想,便能将任何东西变成武器来杀人。
“姐……姐姐,别杀我……”
血液跟温度的迅速流失,让顾雪终于害怕起来,她伸着手去拉秦君的裤腿,露出梨花带雨的表情。
以前她只要一装可怜,秦君便会什么都答应她。
可这一次——
秦君只动了动脚尖,将那只手轻轻拨开,“别碰我,你的手脏。”
她说得轻巧,仿佛地上濒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只蚂蚁。
十年来消磨掉的温情散尽,秦君骨子里透出的凉薄叫人心惊。
察觉到旁边的动静,她撇过头,看向一旁的桑晨。
纱布上两只血红窟窿直直对向了桑晨的视线,他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往后挪的双腿直直被钉在了原地。
桑晨一边呕血一边尖叫起来,“你不能杀我,秦君,我是桑家的独子,我要是死了,桑家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他的虚张声势,秦君却只是歪了歪脑袋,平静道:“从你踏进这里开始,就注定无法离开了。”
“不!”桑晨惊呼着想爬起来。
奈何失血过多手脚发软,他才发现自己落入了什么样的绝境。
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气急败坏,伸腿疯狂踹起了奄奄一息的顾雪,“都是你这个蠢货,都怪你,你特么害惨我了!”
他声嘶力竭地咒骂着,似乎丝毫不记得几分钟前浓情蜜语、说要谈婚论嫁的人是自己一般。
而后又连滚带爬来到秦君身边,哀求道:“君君,是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别杀我,我们结婚,你不是爱我吗?”
既然爱我,就别让我死。
如此讨饶的理由原本合情合理,毫无毛病,但现在却令人发笑。
曾经恋慕的人竟是这般嘴脸,一时竟让秦君觉得有些恍惚。
她怔愣了片刻,许久才轻轻摇头,声音清浅,“不,我不爱你,我只是贪恋初次见面你帮我拿东西时那份温暖。”
那是她从偏僻乡下到钢筋水泥城市得到的第一份温暖,所以她一直很珍惜,甚至以为那就是爱情。
瞧见她脸上的淡漠,桑晨的心才彻底跌入谷底。
随着心口渐渐停止跳动的节奏,最终他也没能爬到门边,而他脸上的懊悔也将被带进地狱。
空旷的大厅里恢复寂静,只是多了一丝浓郁的血腥味。
秦君走回饮水机旁,仔细洗干净双手,然后调高了室内温度。
别墅内部越来越热,位于穹顶的巨大装饰帘布洋洋洒洒滚落下细白的面粉,那是上星期她骗保姆想吃面而去买的。
保姆不知道,当温度攀升到一定程度,密闭压强濒临阙值,细微的粉尘也能点燃一场爆炸。
轰隆!!
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秦君猛地粗喘一口气从床上惊醒过来。
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动作一滞,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掌心。
她分明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那种剧痛还残留在骨子里令人胆寒,怎么现在会好端端一点都没事?
不对。
她抬眼四顾,发现眼前环境似乎有些熟悉。
破洞的窗户,老旧的花棉袄,黑漆漆的煤油灯……这是十多年前自己乡下的家。
意识到这点,秦君也顾不上是不是在做梦,掀开被子跳下床,迅速奔向堂屋。
如果真是时光倒流了,那么……
“爷爷!”她兴匆匆抓开布帘,迎来的却只是一个漆黑的牌位、跟一张黑白遗照。
照片上老人和蔼的笑脸让她的眼眶微微泛湿。
垂眸看到自己黝黑纤细的手掌,秦君确定自己是重生回到了十五年前。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选在爷爷离开人世的时候……
秦君呆呆望着牌位,好半天才走过去,给老人上了三炷香。
上一世,她就是在爷爷没过头七时,被秦家那帮人送往城里。
美其名曰到顾家认祖归宗,实际上却是被顾家买回去当了顾雪的器官培养皿,并且在暴露智商后,被囚禁了长达十年之久。
没曾想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当初她连祭拜都来不及,再想回来的时候却听说老家失火,一切都烧光了。
如今能是再回来,或许也是缘分。
祭奠完老人,她正准备把家里打扫一遍,大门外却吵吵嚷嚷传来一阵喧哗。
“我说爸的存折就该归我,我是大儿子。”
“呸,那我还给老秦家先添了丁呢,东西得留给长孙。”
“说什么屁话都没用,先把东西要回来再说。”
……几人推搡间进了堂屋,抬头发现少女的存在都俱是尴尬地沉默了下。
“咳咳,原来黑小子也在啊。”
“呵呵,我还以为你发烧没好还没起呢。”
秦君看着几人虚伪的面孔,心头冷笑,上辈子她也真是瞎了眼,竟然在爷爷病逝后真把他们当成亲人。
原来爷爷还没过头七,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想分遗产了。
秦家大儿子腆着笑脸道:“秦君,虽然你姓秦,但大家都知道你是你妈,也就是我妹妹扔下不管的,你亲爸是城里大富豪,我们打算带你去找他认祖归宗,也算我们给老头子尽的一点孝心。”
“既然你以后要去享受荣华富贵,那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你就交出来吧,这毕竟是秦家的东西。”
有了老大开头,其余人自然附和,更加把去城里的生活描绘得像人间天堂。
秦君听着这些,心头尽是冰冷,就是这些人当初的误导让她以为顾家是人家安乐窝,殊不知他们只是盯上了顾家悬赏出来的金额,将她当成货物买卖出去罢了。
“如果……”她闭了闭眼,将脚尖一横,挡住了几人的脚步,声音淡漠道:“我不给呢?”
众人一愣。
所有秦家子弟显然没料到,这个寄人篱下的留守少年会拒绝。
“呵,你有什么资格扣着东西。老爷子走了,东西自然是给秦家人。”秦家老大当即撕破脸,睥睨着她冷笑,“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