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绪跟霍天鸣上车的时候,两人还有点懵,想不通只是做个综艺节目,怎么还搞到省收藏协会去了。
而且还是z省。
要知道文玩不分家,收藏古董的多少都有傲气,不是有几个钱就能进入他们的圈子。
“前些年我爷爷七十大寿,想要一副百子千孙图正好在z省协会,我爸托了各种关系,结果还是被庄老驳回。”杜绪在后座跟几人科普,末了看看前排一个位置的老者正笑眯眯的模样,不由称奇,“怎么跟传闻中不一样啊。”
这不挺和蔼可亲的。
“那是对着黑小子。”贺子靑朝他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从聚宝斋出来这老头就考究黑小子历史,我看现在就差拜把子了。”
庄白吴确实挺激动的。
庄家是书香门第,到他这一辈才踏进古玩界发家,后面的子孙都是表现平平,有些甚至离经叛道令人头疼,有时不禁令人感慨如今喜欢古文化的年轻人所剩无几。
可今天眼前的少年却打破了他的认知。
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对历史文化却知之甚深,跟她谈话总有一种在翻阅百科全书的错觉。
“哎,年轻一辈像你这样的,已经很少了,也难怪你能一眼相中这幅画。”庄白吴喟叹道,认为她是知识积累所以眼力极佳。
实际上秦君只是课堂学过历史,看过几本书,无意间背了下来,对答如流也确实是照本宣科,对于鉴定收藏一窍不通。
她也不解释,低头握着画轴,感觉到一缕缕白色的气息往自己掌心里钻,淡淡的白光逐渐消失,直到全部融入体内。
这一次她能真实体验到那种四肢百骸被灌满力量的奇异感,而且跟上次的紫檀木似乎有所不同……
她摊开掌心,试着捏门把手,发现力气并没有变化。
难道这些文玩的灵蕴还分类型的?
她不禁暗暗猜测。
车子一路开到市区中心一处高档别墅内,在一栋造型古色古香的庭院前停下。
“呵呵,我这朋友有些古怪,待会见着你们莫要害怕,不要随意出声,也不要随意走动便是。”临进门前,庄白吴突然跟几人这般说道。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内容一点也不亲和。
“不能说话不能走动,哪家的破规矩,早知道请我都不来。”贺子靑跟兄弟嘀咕,结果说半天才发现旁边的人没反应,他不由纳闷,“鸣少,发什么呆呢。”
霍天鸣回过神,皱了皱眉,“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几人无话,进了院子发现当真四下一片死寂,也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了动作。
院落是苏杭构造,假山流水,松柏翠竹,布置处处讲究,但怪异的是无论是四处长廊都铺满了地毯,就连室内都不例外。
秋老虎还没过去,踩着长绒地毯不禁让人脚底冒汗,好处是落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几人走到一处铜锁大门前时,感觉都很不适应。
“到了,进去吧。”庄白吴轻车熟路地推开铜锁,率先迈步进入。
屋内四处摆放着木架子,堆满了各种古卷典籍,但因为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导致一切看上去都只是模糊的影子,让人愈加觉得压抑。
“老朋友,我带人来了,东西也在,你给瞅瞅?”庄白吴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带着一丝试探的小心翼翼。
这幅态度跟老朋友实在有些反差。
几人正疑惑着,突然听见厚重的檀木椅后砰地一声巨响,像有东西摔到地上的动静,紧接着一只手抓着桌子边缘才慢慢爬起来。
“啊,老庄,你来了,刚我睡过去了。”男人慢腾腾站起来,颀长的身形异常削瘦,白色褂子下空荡荡,一头长发邋遢盖住半张脸,依稀能看到苍白的肤色。对方伸了个懒腰,扫向门口一行人,目光在掠过霍天鸣时微微顿住,“嗯?”
后者则神色一僵,半晌才硬着头皮上前问好,“三叔。”
其余人都没料到,这两人还是亲戚。
先前庄白吴也没问杜绪他们的名字,还当只是几个本地孩子,没曾想也是霍家人。
然而亲戚见面却没什么热络气氛,男人点点头后便权当没看见,问向一旁的庄白吴,“东西呢?”
秦君走过去将画轴搁到桌面。
她是随意握着的,先前庄白吴还一脸她暴殄天物的痛心疾首样,而面前的男人更直接,一把抓过去就随意抖开,薄薄的绢丝都在空气里脆弱地摇摆了两下。
“哎呀……”庄白吴老脸都皱成了一团,可惜敢怒不敢言,只能干站着巴巴问,“这画应该转过不少手,藏画手法一致,应当是同一家族传承,也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流落到古玩市场。你可看仔细了。”
男人方才还一脸和煦,此时却不言不语,只埋头看画了。
秦君听到边上杜绪偷偷问霍天鸣,“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怕他,不是你三叔吗?”
霍天鸣微不可闻地摇摇头,神色莫测道:“你不懂,霍家就没一个正常人,尤其我三叔。”
“也是,霍家人跑到这犄角旮旯级来当学者,可不是离经叛道。”杜绪自顾自解读了意思。
听见谈话的秦君却不这么认为,她凝眸望向埋头工作的男人,眉梢微蹙。
鉴定过程依旧安静,几人等得无聊,正打算退出去,落后一步的贺子靑东张西望,突然咦了一声。
几人回头,便见他指着男人,“我去,这是睡着了吧?”
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降低音量,坏了规矩。
而书案后埋头的男人也动了动,缓缓抬眸,掀起的薄薄眼皮底下,尽是一片猩红的血丝,以及异常暴戾的情绪。
“都说了……不要吵。”仿佛沉睡中被唤醒的恶魔,男人眉心紧皱,声音低沉而沙哑,面上更是迅速浮出戾气,旋即猛地怒吼出声,“你们为什么不听?!”
骤然爆发出的吼声吓得众人一惊。
庄白吴当时脸色就变了,“不好。”
他惊呼一声,疾步上前想靠近。
不料男人骤然暴起,大手将桌面东西一挥,砸了个稀巴烂,而后那副画也被抓起,他目光赤红,五指蜷缩,下一刻便要将画撕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