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这个答案倒也挺符合我心中的猜想。
爷爷曾跟我说过,佛门分支甚多,神婆就是其中一脉。
在乡间,她们有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问米婆」。
神婆拜的是观音菩萨,行的是请神鬼上身问卜之事,姻缘生死、富贵是非,知无不言。
但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是神婆还是问米婆,她们都是白发老婆婆的形象。
像白小花这种呆萌小女生,简直闻所未闻。
她告诉我说,她们这一脉只传女不传男。
如今科学经济发达,族人不愿意再接手这门技艺。
导致神婆一职,已然接近失传的地步。
再加上某些诈骗分子装神弄鬼,败坏神婆名声。
使得世人不仅对神婆避之则吉,甚至还有些唾弃。
白小花读书工作的时候,就因为神婆这个身份,而受尽冷眼。
甚至还被校园和职场霸凌过。
自那之后,白小花就再也不敢透露,自己是神婆的事情了。
听完她的惨痛经历,我长“哦”了一声,并同情地点了点头。
“哦?”白小花奇道,“你真的相信我?不会觉得我是骗子么?你不会现在就炒掉我么?不会发朋友圈取笑我么?”
我自嘲一笑:“风水佬还骗人十年八年的呢,我不也背负了一身骂名?”
拍拍她的肩膀,我安慰道:“放心吧,你来到我这打工,算是遇到同命中人了。”
白小花吸了吸鼻子,拿纸巾擦了擦厚眼镜下的泪水:“谢谢你,老板,你是我遇到过,第一相信我的人。”
我转念一想,神秘一笑道:“我不仅相信你,我还想请你帮我问个事,嘿嘿。”
白小花因为上次我偷看她脚底的事情,下意识地缩了缩脚:“问什么事?”
……
晚上,关了店门后,我就跟着白小花来到了她的住处。
房子不大,但她自己独居,倒也足够。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闯进女生的闺房,心情难免有些小激动。
进屋便是一阵扑鼻而来的佛香味。
这是佛系的传统,香火日夜不灭。
正厅墙上果然供奉着观音菩萨,正下方,有一张四方木桌。
上面摆放有一个香炉,三个鸡公碗。
我走近一看,碗是空的,碗底有三个朱砂字,分别是——贱、贫、夭。
白小花招呼我先坐下,并勤快地递上了一杯水,让我先等她一会。
我心里幻想着她是不是去斋戒沐浴之类的景象。
却见她在那三个鸡公碗里,依照贱、贫、夭的顺序,分别对应盛上了大米、清水、生香。
这大米就是「问米婆」这一名字的由来。
而生香就是不点燃的佛香,乡间祭祖时,也有在坟头插上生香的习俗。
但这放在碗里的生香,我还是头一次见。
她最后在那香炉点上三根香,然后就招呼我坐到了桌案前。
而白小花,则是摘下了她那厚厚的眼镜。
我的天!
惊鸿一现,原来眼镜下的,那个受尽冷眼的白小花……
竟然也长得这么好看,小脸蛋简直像瓷娃娃一般无暇,都快要萌出血来了。
跟戴着眼镜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白小花盘腿坐在了桌案的对面。
她的椅子只比桌案矮上一些,因此我能看到她全身。
白小花双手捏着法诀,平放于双膝之上。
她头上三尺是观音,再加上她此刻的坐姿,让我觉得她颇有神韵。
她开始念着我听不懂的祈文。
接着就不停地打嗝,仿佛要将她体内的空气尽数挤出来似的。
这嗝打得是连绵不断,只见出气,不见进气,表情相当痛苦。
跟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神婆,完全不一样。
爷爷说过,那些翻着白眼,全身抽搐,像发羊癫式的请鬼神上身,大多都是骗人的。
他们只是为了加强视觉效果,才特意这么演的罢了。
现在对比白小花,果然是这样。
真正的神婆传人,安静多了。
突然,白小花痛苦的表情消失,双目紧闭,端坐如神。
我知道她这是成功请上身来了,就是不知道她请的是神还是鬼。
这个在神婆各派之中,也都各不相同,且是不传之秘,只有传人才知道。
“大仙您好,请问我的天劫命宫在哪?”我直奔主题。
「白小花」沉默良久,才用一把浑厚的声音说道:“傻丫头,天机不可泄。”
这话像是在对白小花说的,也像是在对我说的。
我一时有点懵,或许这道题难度太大了?
于是我扯了点别的:“大仙,请问楚玲现在在哪?”
依旧是一阵沉默。
我只得再降低要求:“大仙,请问灶底藏尸的凶手在哪?”
这回「白小花」总算是有点反应了,虽然她依旧沉默。
却见她手上法诀依旧,将手缓缓移到了贫字碗的清水之上。
接着,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她的手明明没有碰到碗,然而水面却像是被无形气体挤压一般。
她指尖作笔,水面作墨,自上而下地写了两个字——「户口」。
水面上呈现着这两个字,经久不散。
看得我是一脸茫然,怎么问非所答的样子?
然未等我问清楚,白小花就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泄气的气球一般。
她睁开眼,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神采,然而她却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我问。
“婆祖平时不是这样的,婆祖她是有问必答的。”
白小花扁着嘴:“而且她刚刚还训了我一顿。”
我自嘲了一句:“没关系的,或许我们命里犯冲吧。”
白小花咬着下唇,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老板你那么信任我,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最怕小姑娘家哭了,连忙好生安慰,才开始分析她「婆祖」给出的两个字。
我第一想法就是户口簿。
莫非她在暗示,凶手就是女尸户口簿上的亲人?
我想起闪姐在跟我坦白时说过,房子是在租给一对外地夫妻之后开始出事的。
而那个丈夫,在他去坐牢之前,就曾经声称她的妻子跟人跑了。
很有可能那具女尸就是他的妻子!
要是他已经坐完牢出来,那他就逍遥法外了,而且还有可能会继续害人。
于是我连忙打电话通知闪姐,她的租约合同里,应该有那个丈夫的身份信息。
闪姐很快就把那人的身份证复印件发到了我手机。
我放大图片细看,名叫杜泽。
头尖额窄,财帛宫淡,眉短泪痣,妻宫失衡。
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的。
然而这种面相的人,善则极善,恶则极恶。
这更加深了我的推测,我交待闪姐,务必要把这个信息传达给探长们。
闪姐拍着胸膛答应,说凭她金闪闪的人脉,办这点小事还是易如反掌的。
白小花问我为什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我说虽然那厉鬼差点要了我的命,但现在她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而且她也是受害者,被藏尸煞位,挨了几年的天斩煞,才化身厉鬼。
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也算了她尘愿吧。
白小花闻言,看我的眼神似乎变得异样。
然而,没过多久,闪姐就回复,说杜泽已经在狱里……死了。
死了?
那为什么白小花还能问出来这么个线索?
带着这个疑问,我回到了家,辗转难眠。
……
次日,我赶早去了小店,白小花还没到上班时间呢,就有客人上门了。
来人是个西装男,说有一套别墅想出租。
我给他登记了一下信息,签了代理合约,他就把钥匙丢给我说:“我很忙,房子你自己去看吧。”
我收下钥匙,就送他出门。
这时,白小花刚好到店上班。
她看了一眼西装男,刚迈出一步,就突然惊讶地回过头,直盯着西装男看。
“怎么啦?”我问。
白小花拉我进店:“他来这里干嘛?”
“别墅放租来着。”
白小花扶了厚眼镜:“我见过他,他是沈鸿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