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住我的,是雁侍卫。
我正前方的榆树下面,对坐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寒王,他正背对着我。
一个我不认识,但是他在看见我的第一反应,便是道,“灭口吧,我们的事情不能让旁人知晓。”
那嗓音里,不夹杂半点人间温情。
犹如我只是一只蚂蚁,随手一摁就死了。
雁侍卫闻言,看向了我。
我浑身冰凉,慌忙解释道,“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奴婢只是来找王爷的。”
冷汗浸透了衣裳,死亡的恐惧让我忍不住唤了一声,“王爷!”
他手中的棋子落下,这才转身看向我,眼神幽幽地,“找本王何事?”
眼底,是近乎冷漠的杀意。
我的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刚刚有个侍卫来寻奴婢,说王爷在昭和苑,叫奴婢马上过去。奴婢不敢去,便想着寻雁侍卫或者青鸾问问,谁料人没找到……”
我低头,眼泪从脸上滚落,湿了胸口的衣服,“他让奴婢换好衣服马上出去,奴婢听到大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怕他逼迫奴婢,便想着到屋后躲一躲。”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我解释。
院子里沉默着,我说完话之后没人再吭声,死亡的恐惧逐渐撅住我的心脏。
直到我快要撑不住晕厥过去的时候,寒王才开口,道,“你去看看。”
雁侍卫拿走了压在我脖子上的剑,转身出去。
我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大口的喘息着。
前头传来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丝异样,“这就是你那个通房?”
“嗯。”
寒王瓮声应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先留着吧。”
“……难得啊。”
那男子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突然笑起来,“万年的铁树开花了!裴雪瑶你都没碰过吧?她有什么特殊的?竟叫你欲罢不能?”
“第一次,你从我手底下保人。”
他看向我,眼中带着审视。
我无所遁形,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寒王在保我吗?
难道不是一颗棋,留着还有用?
我心里七上八下,并不把他这话当真,只当是他们之间相互开了个玩笑。
这时,寒王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
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细细看了我好一阵子,这才开口,“本王偏好这口,床笫之间的事情,一言半语怎么说得清楚?”
说着,看向那人,道,“你自己找几个女人试试看,说不定就尝到了那好滋味。”
“……”
那男子有些无语,白了他一眼,“我可信了你的邪。”
说着,起身道,“得,看起来你后院也不安稳,我先走了,事情下次我们再聊吧,先给他们点时间,看看还有什么马脚露出来。”
“行。”
寒王起身,送他从后门出去。
等两个人都出去了,我才彻底放松下来,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片刻之后,寒王回来了。
他看着我,居高临下的目光让我觉得压迫,问,“你为什么害怕去昭和苑?寒王府后院母妃做主,你敢忤逆她的意思?”
我赶忙打起精神来跪好,颤声道,“奴婢上次差点被老王妃打死,不想再被打一次了。况且奴婢身上旧伤未愈,要是再被打一顿,怕是要没命了。”
说着,眼泪婆娑地看向他,“王爷,您会保护奴婢,对吗?”
强权在前,我没法自保,只能用这一招。
希望引发他的怜悯。
他没回答我的话。
而是在看了我一会儿之后,问,“阮凌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我心下一惊,慌忙看向他。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我脸上,似乎在等我坦白。
我只得点点头,道,“那天晚上,假山背后的人是奴婢。”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这个事情,还是老王妃威胁我要对付他那事儿。
但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一件。
让我震惊地是,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丝意外,只是盯着我问,“之前为什么说谎?”
我低下头。
片刻,才道,“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怕死。奴婢是罪人,不敢玷污王爷清白。那日雁侍卫来寻人,奴婢怕被带走打死。”
“那后来呢?”
他追问,目光依旧定定地落在我身上。
我站在他的阴影里,感觉有些冷,嗓音几乎是颤抖的,“后来,林巧儿主动代替了我,她与小四子勾结,伪造了身上的印记,威胁我若敢说出去,便杀了我,找机会去对付潇潇。”
“我很害怕,也怕潇潇被欺负,便更加不敢说出真相了。”
这话半真半假,但说到潇潇,我的难过和担忧便潮水般袭上心头,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如决堤的潮水般涌出了眼眶。
我彻彻底底的哭了出来,“王爷,奴婢好想念潇潇,她才七岁啊!”
难过是真的,但我也希望他厌烦我哭的样子,不要再刨根问底。
如果他再问我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他,我就没法子回答了。
却没想到,他看了一会儿道,“等你的伤好了,本王叫人送你去见她。”
我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居然答应让我去看潇潇?
但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潇潇了,这样的机会求之不得,回神赶忙道,“奴婢谢王爷大恩!”
“起来吧。”
他把手递给我,掌心温厚,手指很长,均匀有力,指腹有薄薄的茧子,但并不影响美感。
我错愕了一瞬,有些不确定地把手递给他。
他猛地一拉,我像个轻飘飘的什么,一下子就起来了,他似乎都没怎么用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的确施予我恩情,这有力的抓握感,让我产生了一丝丝安全感。
但很快,他便松开了我。
那一丝安全感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他举步往前院去,我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到了前院才发现,院中已经站了三十多个人,一排成三排一脸的莫名其妙和紧张。
我也愣了一瞬,一时没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便见雁侍卫上前,拱手道,“王爷,今天在附近办差的侍卫全都在这里了。”
寒王看向我,“是哪个?”
我才明白,他是叫我指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