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迁了然点头，还想要说什么，却听见冥九幽插言：“此处若有宝阁，还请让我去买些必要的东西。我的实力受损太严重了，如果能……”
听了冥九幽的话，段迁不禁对他怒目而视：“少爷手头本就紧迫，哪里有闲钱来给你挥霍！”
“诶，迁哥。”陆羽伸出手拦住段迁，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又转过身看向冥九幽，问：“冥先生需要多少钱？我手头上还有三千金币。”
冥九幽看着陆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说：“你能给我多少？”
陆羽仔细思考良久，缓缓开口：“最多两千个。”
冥九幽轻笑一声，似有些不信，又似在试探：“好啊，那就两千个。”
“你！”段迁怒不可遏地上前，刚要动手，却又被陆羽拦住。
“拿去吧，这是两千金币的票据，想来在这凉州也能通用的。”陆羽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两张面额一千金币的凭信递给他。
冥九幽没有推辞，直接接过凭信拿在手中。这凭信是玉石制成，或许是在陆羽怀中放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摸上去温热的。
“我劝你适可而止，不要仗着自己有两手功夫就可以为所欲为！”段迁见冥九幽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怒气越发难以抑制，“我告诉你，你若是……”
“迁哥，够了。”陆羽轻轻喝止他，“我相信冥先生。”
冥九幽又发出了一声轻笑，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陆羽第二次听见他笑。虽然他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不见他的笑容，但是陆羽能够切实感受到他的喜悦和赞许。
段迁愤愤不平地将长剑收回鞘中，虽然收了手，但眼中的敌意却没有丝毫减少。
“要和我一起去宝阁，还是留在这里？”冥九幽问陆羽。
陆羽想了想，轻轻摇头：“我就不陪先生去了，我需要在这里把日后的发展仔细规划一番。”
“我和你去！”段迁低吼着。
“不，你留在这里把我们之后要住的草屋先搭好。”陆羽果断地说，“我相信冥先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这么做必定有自己的用意。”
段迁跺了跺脚，说了声“我去找材料”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见段迁离开，陆羽转过身对冥九幽笑了笑：“冥先生不要怪他，他也是好意。”
冥九幽微微点头，忽然问：“少爷有没有意愿做我的弟子？”
陆羽笑了笑：“多谢冥先生好意，只是我天生体弱，没办法修炼的。”
提起自己心中最大的痛处，陆羽却也只是轻松地笑了笑，就好像无法修炼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冥九幽似有些惋惜地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别，转过身走出门。
看着冥九幽的背影，陆羽不禁一叹，也不知究竟在怜惜谁。
……
且说冥九幽辞别陆羽走出府邸大门，在原地伫立片刻，心念慢慢扩散开去，不多时便确定了凉州宝阁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他竟感觉到一阵虚弱。
自嘲一般地摇摇头，冥九幽轻声一叹：“果真是行将就木了，施展这么点低微的技法都像被掏空了一般。”
他在原地调息片刻，直到气息再次恢复正常，才慢慢走向凉州宝阁。
在他隐约的印象里，通常每个城市都会有宝阁一类的地方，而且至少有一家由当地官方经营。对于每一个修炼者而言，宝阁无疑是最常去的地方之一。通常能在这里买到多种灵兽的内丹，一些常见的药材，以及一些低等的晶石。至于更珍惜的材料，一般则需要通过另外的渠道获取。
虽然时隔几百年，但想来这样的传统还没有改变吧？
冥九幽并不能很好地确定这一点，不过这并不妨碍。不论时代再如何变迁，交易的原则从来都不层改变。
凉州的宝阁就座落在集市中间，虽然以“阁”为名，却只是一间低矮的平房，不但没有雕甍飞瓦，而且也没有绘梁画壁。唯一令人稍微感到一丝安慰的是，这里总算是整个凉州内最热闹的地方。
人群来来往往，几个伙计在其中穿行。看见冥九幽进来，一个闲着的伙计赶忙跑过来，打声招呼，说：“客官要买点什么？”
“异兽的内丹，感灵境以上的就好了。”冥九幽说。
“感灵境？哦，您是说二十级以上的吧？”伙计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您大概需要多少枚，什么属性的？”
冥九幽说：“一枚多少金币？”
“二十级灵兽内丹的话，单买一枚需要十个金币。如果买的多，价格好商量哩。”伙计陪着笑说。
冥九幽稍稍皱了皱眉，对于伙计口中有些陌生的名词他稍稍感到一些别扭。如果他记得不错，那是新派的叫法。在他活跃的时期，新派很是不受待见，若是有谁嘴里吐出新派的另类叫法，通常都会被人耻笑。在那时不论是多大店铺里的伙计，从来都不会说半个新派的名词，因为若是说了，坏了生意，便要被店家怪罪的。时过境迁，谁能想到经过几百年，新派的说法竟然流行起来了？
“那么入微境的内丹呢？”冥九幽又问。
伙计这回总算反应快了些：“三十级灵兽的内丹稍微贵一些，需要五十金币一枚。”
五十金币，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从陆羽那里拿来了两千金币，想来若是全买入微境的内丹，把价格压到四十金币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吧？
“若是我买两千金币，贵店可以给多少入微境的内丹？”冥九幽问。
伙计蓦然一惊，显然长久时间都没有做过这么大笔的买卖，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客官说的可是两千金币？”
冥九幽点点头：“正是两千金币，用凭信付款。”
伙计微微点头，斟酌一番，答：“小的做不了主，这就去请掌柜的出来。”
冥九幽微微颔首让他去了，不多时，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走出来，一直走到冥九幽近前，深鞠一躬：“这位客官可是要买两千金币的入微境内丹？”
或许是这伙计把客人的用词癖好上报给了掌柜的，他竟没有使用新派的叫法。
“正是。”冥九幽肯定地点头，口气不容置疑。
掌柜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亲耳听见还是不免有些震惊。他从一旁的柜台上取了个算盘过来，敲打一阵，又招呼伙计拿来账本，细细翻看许久，又沉吟片刻，才谨慎地开口：“鄙店小本生意，勉强还能维持，所以不能给客官太大的利头。四十五枚入微境内丹，如何？”
比预计的少了五枚，冥九幽沉吟片刻，估计还能把价钱再压一压，便说：“五十二枚。”
掌柜赔了声笑：“客官，四十七枚，不能再多了。”
冥九幽又让了几枚，两人来往数个回合，终于将成交价定在两千金币，四十八枚入微境内丹，八个属性各六枚。
等店家验过凭信，冥九幽又验过内丹之后，交易总算完成。做了笔这样大的买卖，掌柜的看来很是欣喜，拉着冥九幽请他留下共饮。冥九幽心中另有打算，没有应下。掌柜见实在挽留不住，便差人拿了一张白玉质地的牌，交给冥九幽，说：“我看客官是大有作为之人，以后凭借此牌，来鄙店便是贵客。”
冥九幽接过玉牌收在怀里，谢过店家好意，这才告辞。
从宝阁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极目望过去，只见那一轮孤零零的红日映衬着黄沙，眼看就要没下去，竟凭空生出一种悲凉。
见此情景，冥九幽忍不住轻叹一声，随兴发了几句感慨，心中更是萌生探寻自己本源身份的想法。不过他自知实力几乎消散殆尽，此时便是有心，也全然没有寻本溯源的能力，只能空谈而已。
“那陆羽天生体弱，待人却很是真诚，也不知天赋具体如何。若是他天资不差，借他的助力，日后未必没有重回巅峰的可能性。”这样想着，冥九幽忽然从虚空中一抓，取出一个残缺不全的头颅像。
这部分雕像正是在神庙中和牌位一起找到的，如果这牌位上写着的正是自己的身份，想来那牌位之后的雕塑也是自己当年的塑像吧？
只可惜这头部的塑像损毁大半，已经难辨面容了。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在那处秘境中历经数百年终于醒过来，却连自己的相貌姓名也已经完全忘却。
或许，放下原来的身份，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