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不错，传言在成为传言之前，通常都是夹杂着一些真实的信息的。

晚餐很快吃完了，虽然称不上美味，但足以果腹。

“动身吧？”陆羽拍了拍手，将水袋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又走到马车边把驾车的两匹马解下，翻身骑上其中一匹马。

段迁微微颔首，招呼其余护卫看守营地，骑上剩下那匹马。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万灵之山而去，陆羽在前，段迁落后半个身位。

一里路程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不过片刻，两人便到达山脚下。

走到万灵之山近前，陆羽才真正看清这座荒山的样子。这座山通体呈现一种枯黄色，目之所及只有焦黑散落的碎石。从这里向山顶望去，隐约间果然有一座庙宇一样的建筑，那建筑仿佛蒙在一层薄雾中，迷迷蒙蒙地，看不真切。

出乎陆羽意料的是，从山脚往上竟有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这小径似是盘着山体向上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少爷，我们从这上去？”段迁问。

陆羽点点头：“把马留在下面好了，牵上去反倒不太方便。”

段迁翻身下了马，又扶着陆羽下来。两人把白马留在山脚下，提着剑鞘做手杖，便沿着山径向上爬。

一走上山径，陆羽便感觉到一阵阴惨惨的清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里果然有古怪。”陆羽感叹一声。

段迁停下脚步，问：“少爷的意思是？”

“继续向上啊，既来之，则安之。”陆羽笑了笑，“不过是山风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沿着山径继续向上走，没两步，陆羽忽然听见一阵轻呼。

“上来，上来……”

“什么声音？”陆羽回过头问。

段迁闭目倾听，好一会儿，微微摇头：“属下什么也没有听见。”

陆羽仔细听了听，确认并没有听错，心中不禁越发奇怪。这呼声悠长而细腻，似是从山顶上传来，又像是在他心底响起，给人一种虚无的缥缈感。

“上去看看。”陆羽下定决心，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上来，上来！”沿着山径越向上，这呼唤竟变得越发清晰。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一轮银月悄然升起，在地面上洒下一层薄薄的轻纱。

忽然，一个黑影出现在山径前。

陆羽还未来得及反应，段迁一跃上前，手中长剑同时出鞘，直指前方。

但这黑影仅仅出现了一瞬，等两人再看时，却又消失不见。

陆羽轻轻拍了拍段迁，示意他不必紧张，率先继续向前。段迁微微皱了皱眉，提着剑跟在后面。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个无法看出深浅的人。

两人又走了没多久，竟忽然到了山顶。仿佛整段路都被神力缩短了一般。在山顶上，果然有一间孤零零的灵庙，这灵庙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坍塌了，庙中的神像也已经损毁，其头部塑像已经摔在地上，就连面容也已经无法辨认。但从主体部分的一些精致的细部，大约还能看出往日的雄风。

陆羽和段迁对视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难掩的惊骇。

“少爷，这其中……定有古怪。”段迁小心翼翼地说，“最好保持警惕。”

陆羽轻轻点头，抬眼看着前头这间小小的灵庙。

“这座山难道这么矮吗？”陆羽忍不住问。

段迁微微摇头，说：“属下听人说起过，一些高人有缩地成寸的神通，用这神通不但可以将漫长的道路轻易缩短，还能有在方寸间造化天地的本事。”

陆羽惊讶地张了张嘴：“天下竟有这等奇事？”

段迁笑了笑：“天下之大，无穷无尽。自然有种种少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陆羽惊叹着点了点头：“不如进去这个废墟看个究竟吧？说不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说着正要向前，却被段迁拉住。

“少爷最好还是小心一些。”段迁说。

陆羽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果真有这等高人，想要取我们两人的性命想来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既然我们已经平安到了这里，想来他也没有恶意吧。”

段迁想了想，心知陆羽说的不错，这才松了手：“我和少爷一起进去吧。”

陆羽轻轻点头，率先走进灵庙。

在踏入灵庙的瞬间，陆羽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举目四顾，这哪里是那山顶的灵庙，分明是一座雄伟的大殿。这大殿四面无门，沿着四面墙体十二根雕龙画凤的立柱矗然直立，撑起一个弧形的拱顶。在大殿中心处有一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披着黑袍的人——似乎正是在山径上一闪而没的黑影。

少顷，一阵波光闪过，段迁凭空出现在陆羽身边，看着周围的景象，他不禁也露出一阵骇然的神色。段迁一到，王座上那人便抬起头来，显出兜帽下面一张模糊的脸。他或许在脸上施展了某种秘法，将面容尽数掩去。

“啊，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客人来了。”他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迷途的旅人啊，你们到此地来，探寻这什么呢？”

陆羽壮着胆子上前几步，问：“你是谁？”

他停住笑声，一时间竟陷入沉思：“是啊，我是谁呢？”

只见他抬手一招，在虚空中凝结出一块冰镜。抬起头望过去，入眼的却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良久，他又发出一个困惑的疑问：“我是谁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你们，能看清我的脸吗？”他转过头问。

陆羽轻轻摇头：“不能，先生。”

“先生？”他愣了愣，“好新奇的称呼。”

再次看了看镜中仅剩的轮廓，他摆了摆手将冰镜化去，幽幽一叹：“啊，时间已经太长，我甚至已经忘了我是谁……多么讽刺的结局？”

他在王座上挣扎了一阵，终于抽出两条几近虚无的腿。轻轻拍了拍长袍，他终于从王座上站起，长袍垂下来，将那诡异的双腿完全盖住。

“迷途的旅人，你们因何而来？到这里所求何事？”他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