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哲的话,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那些望族老爷眼中皆都闪过嘲弄之色。
燕王刘哲好赌,这他们是晓得的。今天这是要通过战事行赌博之事,刚才还以为刘哲突然变了一个人,现在看来,依然还是那个日行三恶的纨绔子弟!
“如果殿下不能退敌呢?”
陈家家主陈彦,走出来呵呵笑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这些望族,最喜欢和刘哲赌博了,因为每次都能在江州商业政策上,得到巨大的“照顾”。上次那燕王府,便是刘哲最后输的。刘哲想赌,他们岂能不抓住机会,遂了他愿?
刘哲冷笑看去。
这陈彦,是陈家之主,陈家乃是当今陈皇后的分支,故而有着皇后在背后撑腰,从来对刘哲毫不客气。
刘铮笑道:“本王不会输,我若输了,今年盐税,再降一半!”
望族们大喜,纷纷应和。
陈彦自然没有意见,他要的就是这种实惠,一脸轻蔑应下。
“殿下,万万不可啊!”
苏屠脸都绿了,他虽一心想杀敌,但也知道,依靠此时城楼上这八百老弱残兵,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对面蛮夷,至少三千精兵!
这要对上,那绝对是“死”战,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
城楼那些兵卒们,听得也是满脸怒气。为了这个纨绔子弟的一个赌局,他们这些人,就要丧命城门外?
刘哲遥望城外,慢条斯理问道:“苏校尉,你认为蛮子几天后会攻城?”
苏屠见劝谏无效,叹口气:“看山间雾气,三天之后,必有大雨倾盆!那便是蛮子攻城之日!”
“三天……”
刘哲念了几句,头都不回道:“诸位听到了吗?三天,三天我无法退敌,你们再撤退不迟。”
这话是跟那些望族和封地百姓说的。
商人逐利,几个望族一听,纷纷点头,皆都和刘哲确认一番赌约成立,这才纷纷告罪离去。
“殿下……我们绝无机会退敌啊!”
“您要早点谋划离城!有我苏屠在,拼死会给殿下拖到最后!”
苏屠怦然跪下,铁骨铮铮。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愚忠。苏屠是老燕王一手提拔起来的,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世承王恩,必会以死明志。
“苏校尉何必这样,孤这次并非胡闹,姑且信我一次!”
刘哲感动地将他扶起来,他知这苏屠,是绝对的一个忠臣。
“殿下啊……”
苏屠知道刘哲秉性,他的保证就是个卵用。但因自己是老燕王部下,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哲送死,尤其是带着江州百姓送死,怦然跪在地上:“殿下万万不可,江州不可一日为主,殿下若真想抗敌,我苏屠虽死不辞!”
刘哲看苏屠还不信,只能怒喝道:“苏屠是想抗命不成?”
苏屠浑身一震,磕头连称不敢。
刘哲无奈摇头。
果然古代的人,还是这招好使。
“命秦兵曹继续布置城防,苏屠带着一百兵卒跟我走!”
刘哲命令道。
苏屠无奈,只能点了一百兵卒,浩浩荡荡跟在刘哲的马后。
这封城令一下,江州再次陷入更大的混乱中。路上甚至又有失去理智的人,企图袭击刘哲,但都被苏屠给挡了回去。
莫非殿下要一百兵,就是护他安全?
苏屠如此想着。
回到石场,刘哲观察一番,发现这个年代的人,虽然不知道石灰是何物,但是因为石灰制作本来就很简单,机缘巧合之下,石场还是有着一些石灰存在的。只是,这些石灰被人称作“土渣”,当做垃圾集中在后院里,因为实在不多,所以人们也就不去注意。
“好东西啊!”
刘哲看着有点兴奋。
“殿下,你看这土渣是?”
这时。苏屠,沈若愚和朱二球都跑过来了。
“二球,你将这石场的匠人,全部给我召回来!”
“苏屠,一百兵卒,五十手在外面,五十跟着匠人一起劳作!”
刘哲有些兴奋,顿时摩拳擦掌。
眼前这些渣渣石灰,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他还得煅烧!
这个年代,应该还没有石灰的概念。
石灰的烧制办法,实际上极为简单。前世在某荒野求生的节目中,刘哲曾经看到过两个人,用柴火烧制石灰的全过程,并不复杂,甚至对环境火候的要求,也并不是十分高。
所以这种知难行易的科技,他肯定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
很快,一百个士卒就来到石场,苏屠虽然不知道刘哲想干什么,但这位殿下毕竟胡闹惯了,只要不杀人放火,他都也挺配合,那些匠人虽不情愿,但毕竟以后还想在这里讨生活,加上封城令的原因,也只能跟着朱二球来了。
五十个兵卒,五十个匠人,集合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这时,沈若愚微微摇头。
苏屠也叹道:“希望殿下早点长大成人。”
显然,他也并不看好刘哲。
“这样,那样……”
“一定要注意安全,防备……”
一百个人,教起来有点麻烦,这个年代的人,文化知识几乎没有。哪怕这些石场工作的匠人们,平日里也只是开凿石头啊,哪里懂怎么烧石灰?一群人听了片刻,这才知道燕王殿下到底要干什么!
他要烧石头!
众人面面相觑,顿觉荒诞无比。
这就是一些石头,还能烧出什么花样来?
开炉,烧制。
第一炉,失败告终。
刘哲并不气馁,继续教导他们在过程中的一些细节。
很快。
一天一夜过去了。
“殿下还没睡?”
婢女翠花过来送饭,看得也是啧啧称奇。要知道,他们的燕王殿下,对一件事物,新鲜劲儿从不过夜,现在看到顶着黑眼圈的刘哲,都觉得十分惊讶。
苏屠笑道:“殿下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虽然我也看不懂,能在这石头里烧出什么来,但只要殿下有此恒心,何愁大事不成?”
沈若愚苦笑连连。
燕王烧石头。
这件事情很快传入三大望族的耳中,自一日三恶,敌进我退的笑话之后,这件事情又成了全城嘲笑刘哲的段子。
陈家。
陈彦更是笑得眉开眼笑,直想大肆庆祝一番。因为他们陈家,在江州盐运方面,掌控的份额最多!
“父亲,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彦的儿子,陈书文跑进来,道。
“好!”
陈彦笑着点头:“儿啊,燕王昏聩,切不可学他!这日后的江州,可就我们陈家一家独大了!”
两人对视大笑。
不仅陈家,几乎所有望族,也早就打包好,准备随时跑路,等着蛮族一过,回来继续过日子。指望刘哲?他们只在意赌约可以给家族带来多少利益。
一日一夜过去。
刘哲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一连烧了十几炉,竟然没有一炉成功的。
“殿下,您歇一会儿……”
苏屠都看不下去了,更别说婢女小翠了,自小伺候殿下生活,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刘哲置若罔闻,陷入沉思。
最多只有三天,为了节省煅烧时间,他采用的逆流煅烧工艺。容易出现烧生和过烧情况。对火候气温逆流的掌控需要精确的把握。
老实讲,烧石灰,他也是第一次。
所以只能不断尝试。
“继续!”
一连两天,都没有成功一炉。
江州城内,人心再次不稳,封城令一下,不少人强行出城,苏屠只能率领其他将士,去维持秩序。
“殿下,明日怕是将有大雨啊!我们最晚应该丑时动身!”
沈若愚提醒道。
“再等等,再等等……”
刘哲也急了。
这次退敌,他至少需要成功三炉石灰才够!
“开炉!”
到了第二天夜里,终于成功一炉,众人纷纷弹冠相庆。
但人们都想不通,把石头烧成这白乎乎的一片,到底有什么用?
刘哲神秘一笑,故弄玄虚,一句山人自有妙计搪塞他们。
同时他心里也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用来建房子可能不够,退敌已经足矣。
“继续!”
翌日卯时,雨终于来了。
由小至大,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一车一车石灰制作的圆球,早就被运往城楼,一丈十个准备妥当。
刘哲来到城楼上,一问,三大望族,早就在旁边备好马车,望族私兵准备断后,看来到形势不对,马上就能逃离江州。
“殿下,这是何物?”
那陈彦忍着笑问道。
“莫非这是殿下三天烧出来的制敌法宝吗?听说是一堆石头,何故用油布遮盖?”
“哈哈!”
众人大笑,都觉得十分荒唐。
此时,城外蛮夷叫声大作,各种攻城器械备好,随时都有可能攻城。
辰时二刻,蛮族精兵倾巢而出。
“苏校尉带一队正门佯守,务必切退切守,使蛮夷来到城下。不可露出任何破绽!”
刘哲也被着战争场面搞得心血澎湃,负手下令。
“是!”
“主要防守兵力,放在西门,秦兵曹带队,务必死战,将所有蛮夷逼至正门。”
“遵命殿下!”
“城楼只需十人,负责抛石,切记戴上防护,双手不可直接沾在石头上!”
“苏屠准备好护具了吗?一会儿冲锋时候,护具务必要齐全!”
“是!”
刘哲有些庆幸,虽然江州混乱,但在苏屠的统领下,至少有这八百老兵可用,并且令行禁止。
“殿下,您这将军瘾过得可还满意?都安排下去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那陈彦继续大笑道。
“是啊殿下,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等到南蛮攻城,殿下您性命堪忧啊!”
一群人都在劝着。
刘哲听得心中一阵悲哀。看来要矫正他们对殿下的看法,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故意大喝:“放肆!”
跟着,拔出身上刚从苏屠那里抢来的佩剑,剑指苍穹,站在城头,
“身为燕王,固守一土,黎民百姓,受我庇佑。今日,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众人一愣。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八百将士,却是听得热血沸腾。
跟着雨中怒喝,声音震天。
虽然不知道今天燕王殿下发什么疯,但身为将士,他们在面对南蛮的时候,实在憋屈太久了。将士就应马革裹尸,如果有机会可以为了家中妻儿,和他们决一死战,他们死而无憾!
“好!殿下英武!”
苏屠听得双眼一红。
就连城中百姓,都听得热泪盈眶。
此时,南蛮攻势彻底展开,声势惊人。果然,这些南蛮十分适应雨中作战,速度丝毫不受丝毫影响。
南蛮分路两批,一路直奔正门,一小股精兵奔赴西门。
雨中,按照刘哲之令,秦兵曹在西门悍然抗敌。
那边南蛮看到西门不可取,再次取路正门,这样使得正门防守压力倍增,待确认大股敌军来到城下三丈距离之时,刘哲大喝:“放!”
早就备好的士卒,从旁边推车上拿起一个个人脑袋大小的石灰球,放在一根扁担头上,扁担猛压,而后放开,被猪皮包裹的石灰球,弹射出去。
所有人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石灰球在空中散落开来,化成白色粉末,白色碎石。
南蛮以为是普通石头,不以为意,轻松躲过。
然等石灰球落入雨中,登时白气腾腾,气温骤升,一股辛辣气体,扑入南蛮眼鼻嘴中。
“啊!”
“这是什么?”
“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