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带上了岸，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十分奢华的包厢里，周围都是用轻纱做的幔子，一有人来，挂在幔上的铃铛，就叮铃铃直作响。房间里那些屏障都是用玉石的边料做成滚珠，一串一串的挂起来。

楼的下方还有吹拉弹唱的声音，以及客人们打赏的喧闹声。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周围不断的张望，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她偷偷溜出去山外的小城镇上，听见人们说寻欢作乐场所。

她十分惊慌，忍不住想要逃跑，刚刚跑到门口，又听见来人的脚步声。

那个穿的十分朴素典雅的女子看着她，缓缓的道。

“姑娘，你是准备离开吗？”

“我………………”她慌了，内心忐忑的不知所措，脚下的步子有些发软虚浮。

那个女人只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不觉有些失笑。

她用帕子轻掩嘴唇，发出咯咯的笑声，并且拉着她到旁边的桌子说话。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咱们这里是京城最大的翠楼，不是那些放浪形骸的公子哥们寻欢作乐的场所，这里的姑娘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呼————

她 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胸口，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那个女人对她说:“你叫我红姐就好了，不过我们既然救了你，你就在这里工作吧，怎么样？这里的待遇还不错”

“那我需要做什么？”她又着急的问道。

“放心吧，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在这里学个一年半载的琴棋书画，你总会吧！”

“好！”她答应了下来

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大多都是王子公主，还有一些名门显贵，这里常常会举办一些文会邀请世家公子或者文人骚客来这里对赋，如果才华出众，还有幸得到姑娘的青睐，可以经常带他们一起去游园赏花。

不过她一直闷在房中，不肯出去，别人问他什么也是因为自身身体不适，就应付过去了。

一日又一日的磨练琴技和舞技，也有不少的好姐妹经常来找她谈心，楼里的姐妹相处了还不错，因为平时都是他们在一起，除了有诗会的时候，她的姐妹们总是受邀去千机圆赏花，回来又和她谈和某个公子的故事。

她在这翠楼中挣扎了三年，她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她有时觉得这里的姐姐们和她一样，都是在苦苦的等。

等过了春夏，又来了秋冬。

“你听说京中的那位柳公子吗？他可是人人都思慕的公子，听说他下月会来的，京中最大的翠楼”

她失神的眼神中有了神采，她参加了花魁的选举，果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着一袭大红裙，裙摆边缘滚着火红的金边，她像那万花丛中飞舞的蝴蝶，神秘又惹人遐想。

果然，她见到了他，他和多年前没有什么区别，她鼓起勇气上前去问:“公子，你记得我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顿时又毫无波澜，很快平息下去。

“未曾”

她的世界刚恢复的一点点信念顿时崩塌，上天仿佛与她开了一个好大的玩笑，取而代之的是她眼里疯狂的仇恨。

他紧握的双手松开，他一直在掩饰内心，他在害怕什么？

后来他说了一句，“姑娘可愿随我入府。”

她答“好！”

她入府一年了，有一天，她为他绣了一个香囊。那香囊是为他精心绣制的，里面有他们最初相遇时的故事和回忆。

“相公，带上吧”她巧笑倩兮地说。

世人都羡慕这双璧人，柳公子为她遣散了一众妻妾，也有人说她是个狐狸精，专门魅惑男人，可是这都不重要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中的悲伤是那样的决绝。

“娘子可愿随我到一个地方，我每年都会去的一个地方。”

“去那儿做什么？”

他笑道，“去见一个故人。”

他们沿着渭水河一路向南来到一座荒僻的寺庙，那是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也是她命运开始的地方。

她终于抑制不住她的心情，朝他咆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你……你为什么不说，你当年为什么……”

她的泪一滴滴落在寺内的青石阶上，像绽开的一朵水墨画。

他只是用手无力地揽住她的肩膀，轻抚她的背。

“对不起，是我负了你，所以我该得到惩罚了！”

他说完后口吐鲜血，刺目的血花溅湿了青石街，他的嘴里血还在溢出，染湿了他的衣襟。

她，吃惊的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早就知道香囊里有毒药，你为什么还……还”

她又癫狂了说，“不……不可能， 毒药是慢性的，不可能这么快发作，除非是你亲口吃了它。”

她满脸泪水，此时已泣不成声，脸上再也止不住的悲伤，她的泪像决堤的水汹涌。

他虽虚弱，但脸上还带着笑，“轻尘，那菩提子和般若花的香味，我一辈子都还记得。那两位仙人不正像我们吗！轻尘，好好活下去吧，我欠的，总是要还的”

“能……死在你怀里，真好。”

他的手无力缓缓垂下，仿佛告别了多年的宿命。

她再也忍不住，扑在她身体上嚎啕大哭，喃喃道“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凭什么决定自己的生死！对不起，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吃柳叶街的汤圆，看漠上的梅，塞北的雪，你快回来呀，我错了！”

她后来为他在寺外种了一颗柳树，他的骨灰埋在下面，她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走过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一定会化作你身边的一阵风。”

风会吹过你曾经走过的地方，我一定沿着风去寻找你的痕迹。

她偶尔经过一家客栈，那里的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口沫横飞。

“要说那柳公子可真是个传奇人物，他少年时风流不羁，浪荡成性，可为一女子，只便一眼，便误了钟身，他不相信那女子真是得疾病死了，他回到家就遣散妻妾，孤身一人去寻她，走过万水千山，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下面的百姓喊“快讲啊，后来怎样？”

“找是找到了，只不过后来结局就……”

原来，他也不曾忘记我，为我走遍万水千山，原来，他也曾为我以身犯险，可我却浑然不知，我真傻，记得我，认识你，我是全天下最傻的傻瓜，她决堤的泪水奔流而下，客栈内的人纷纷侧目，只有那说书人深深的望了一眼，唉，世事难料。

她在寺外修了一座竹屋，那破落的寺门随风摇曳，吱呀吱呀，老旧的院门发出破碎的音响，她觉得静静地坐在这柳树旁，好像他就在她身边。

“月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给自己取名轻尘吗？因为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