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确实没注意到对方,谁没事盯着个售货员使劲瞧!
面前这售货员岁数和杜雨燕差不多,梳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她有一张略显粗钝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看着也说不上丑,就是唇角上方一颗黑痣过于喧宾夺主。
“是你呀!”杜雨燕已接收到原主记忆。
薛彩霞,西河村大队长家的闺女,打小就自觉高人一等,跟她一块玩儿的,都得是大队干部家的小孩,至于杜雨燕这没娘的娃,位列鄙视链末端,就算她每次考试,次次全班第一。
所以,虽然是小学和初中同学,两人属实没什么交情。
杜雨燕出嫁前几年,薛彩霞就被招工到镇上,原来是进了供销社,这可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你男人死了?”薛彩霞这话出口,杜雨燕表情一冷。
如果说前头勉强算是熟人见面的玩笑,这句绝对不是。
“你忙吧!”
话不投机,那就不说了。
“你跑镇上做什么?”薛彩霞又来一句,眼神里有种教人看不太明白的提防。
杜雨燕:“有事。”
薛彩霞还在咄咄逼人,“什么事啊?别是心里藏着鬼胎,来见谁的?”
杜雨燕有点冒火,这薛彩霞脑子有毛病吧,莫名其妙就来挑衅。
瞟了薛彩霞一眼,杜雨燕没有吱声。
“我和他要结婚了!”薛彩霞道。
没头没脑的,也不知她在说什么。
“该我的,就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薛彩霞这话恨恨的,忽地又冲杜雨燕身后吼道:“这俩孩子干什么,想偷东西啊!”
杜雨燕一怔,回过头去。大宝和朝阳站在玩具柜台前,各拿着一个小风车,鼓起腮帮子在吹。
“什么叫偷东西,说话要负责任!”杜雨燕立马怼了回去。找她麻烦可以,不能欺负孩子。
大宝注意到这边,愣了一下,解释道:“妈,朝阳刚才给过五分钱,那个阿姨收了!”
薛彩霞鄙夷地看向杜雨燕,“有些人,光知道生不会养,这时候小偷小摸,长大怎么得了!”
杜雨燕不想忍了,“薛彩霞,无凭无据,别诬陷孩子!”
“我眼睛就是凭据,那柜台一直就没人!”薛彩霞不依不饶。
朝阳冲到薛彩霞跟前,“我没偷,你是坏分子!”
见要吵起来,旁边几个围在一块聊天的售货员忙过来。
一个岁数大的应该是认得朝阳,走过来对杜雨燕道,“算了,她刚调过来的,不了解情况。你把钱给了,这事就过去了!”
大宝上来抓住杜雨燕衣摆,急得小脸都红起来,“妈,真给过了!”
杜雨燕当然相信孩子,“他们不会撒谎,说给过钱,肯定给过了。我要是再给,就是认了孩子们偷东西。朝阳,咱们一块等那个收钱的阿姨!清者自清,我们怕什么!”
朝阳重重地嗯了一声,也拉住杜雨燕的衣摆。
“滚,还想赖着不走!”薛彩霞一掀搁板,从柜台后冲出来,死死瞪着杜雨燕。
对方越气势汹汹,杜雨燕越不能怂,大声道:“回头还了我们孩子清白,薛彩霞,你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向他们道歉!”
不能让孩子平白受了冤枉,会成为他们一生的阴影。
“真不怕我叫派出所的人来?”薛彩霞话中带着威胁,“我表叔可是那边的头。”
“我管你什么亲戚,咱们今天就要讲这个理!”
“妈,这儿有坏份子!”朝阳扯着嗓子喊出来。
“小小年纪学会骂人了,跟你妈不学好,我呸!”薛彩霞不屑地道。
没一会,车大嫂从里面出来,看着售货员都围在柜台外,问了句,“上班时间,都干什么呢!”
薛彩霞指着杜雨燕,看向车大嫂,“王股长,这女的穷酸得很,唆使儿子偷东西,还死不承认!”
“我没有,你胡说!”朝阳气到蹦了起来。
车大嫂愣住,沉着脸问朝阳,“你爸说过,男人必须诚实!”
“我没撒谎,刚才花五分钱买了两个风车,阿姨收钱就进去了,然后这个人就说我偷……”朝阳终于有些哽咽。
“朝阳是好人,我就在跟前,收钱的是个头发短短的阿姨!”
“还互相包庇呢!”薛彩霞冷嗤。
杜雨燕拉紧了朝阳的手,“薛彩霞,你如果是对我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就行,冲着孩子不算你本事!”
薛彩霞一见面就找茬,杜雨燕可不吃闷亏。
“我就对你有意见,不把你孩子教好,以后到了社会上,也是祸害!”
“你才是祸害!”朝阳面红耳赤。
大宝跟着附和,“你祸害!”
“都不许说了!”车大嫂赶紧制止。
“小马,那风车的钱,你收了吗?”有人朝着一个刚走过来的短发女子问道。
“收啦!”短发女子呵呵笑道:“我还说要送朝阳,这孩子非得自己掏钱!”
真相大白了,四下一片沉默,都看向表情僵住的薛彩霞。
“道歉!”杜雨燕不会跟薛彩霞客气,“你眼睛瞎了,耳朵不聋吧,跟孩子说,你故意栽赃陷害!”
朝阳干脆站到薛彩霞跟前,叉着腰,“我不是小偷,你看到没有!”
薛彩霞冷笑一声,掉头回了柜台。
杜雨燕喝道:“站住,敢做不敢认,薛彩霞,你就这点出息?”
“放屁,我就不道歉,你能把我怎么样?”薛彩霞瞪了回来。
看到儿子受委屈,车大嫂心里也不痛快,可到底她是这儿的领导,总不能为了孩子,跟自己手下人计较。
“彩霞也是爱护咱们供销社,今天就是一场误会,孩子闹小脾气,转头就忘了,算了吧!”车大嫂打着圆场。
薛彩霞心中得意,正好让杜雨燕看看,她如今可是国营供销社的售货员,还能被一个乡下人给治了?
“妈,不行嘛!”朝阳扑到车大嫂怀里,委屈地大哭。
薛彩霞一愣,直直望向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