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娘说说话吧,啊?”赵玉兰说着,又看向那三个化骨龙,“二郎,车子颠簸,你喂四郎吃,别让他噎着了。
他困了你就抱着他睡,别什么都指着奶奶,啊?你们乖乖的,回头我和你爹做买卖挣了钱,就给你们买肉吃。”
盛二郎神色微动,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赵玉兰顿了顿,又说,“别听你奶的,放开肚皮吃,粮食管够,吃完了娘还给,啊?”
说完手疾眼快的放下车帘,一只脏臭的破鞋从里边扔出来。
张老太破口大骂,“赵氏我看你要上天!孩子是我带大的,你让他们不听我的,你脸皮得多厚啊?蚊子咬你一口,嘴巴都肿好久!还放开肚皮吃,你有十个粮仓没开啊!就你这败家玩意儿,我儿子挣的金山银山,都不够你败的!”
盛佳宁和盛长生对视一眼,完了!
赵玉兰是个暴脾气,被老太太这么骂,指定受不住!
她要摞担子不走了,那可咋整?
哪知赵玉兰根本没生气,甚至语气还带点温柔,“娘,你帮我带孩子,我很感激,以后我会好好孝敬你,让你吃香喝辣的,挣了大钱请下人伺候您。但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们饿肚子我会心疼,食物这一块,真省不得。”
这一番话,不说大家有所动容,就是老太太自己都愣住了。
赵玉兰又说,“娘,我保证食物吃完还有,咱家和二妹家再也不会饿肚子,您真的不用省,啊?”
盛长生也说,“娘,过去儿子是混账,媳妇也不懂事,让您受累了。但经过这些事,我们都知错了,以后儿子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艾玛,你夫妇俩是不是又在外头欠人家钱,想我替你们还了?这嘴巴跟抹了蜜,甜滋滋滑溜溜,哄得老娘这心花怒放的。”
张老太嘴上打趣,双眼里却浮现泪花。
儿子、儿媳是真的不一样了。
要是以前,哪怕她累死在他们面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现在居然知道心疼她了,还说挣大钱孝敬她!
但是吧,逃荒路上,能吃上饭算不错了,他俩还能做买卖挣钱?
不敢想!
只听他俩画大饼,心里都觉得舒坦、熨帖了。
可下一刻,盛长生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娘,我的确欠了一点外债,万一路上他们堵我,你也不要害怕,我会解决的,就是……”
张老太怒不可赦,“滚!”
才刚被儿子、儿媳哄高兴,紧接着就听到这个坏消息,落差太大,张老太心脏扛不住。
她用手捣着胸口,“你欠的是赌场的债,那是利滚利,一天不还就翻倍,你把我剥皮抽筋去卖,都还不起那点利息钱!我怎的就生了你个祸害,你这是要拖着全家去死啊。”
盛佳宁听老太太这声音就觉得不对劲,感觉她要背过气去,便着急了,“爹,你有没有速效救心丸啊,看奶奶这个样子,怕是要出事。”
盛长生也急得不行,“这里是古……我也没啊。”
赵玉兰翻个白眼,“你父女俩是不是急昏头了?用这个啊。”
赵玉兰扬了扬手里的竹筒,里边装着的是空间里的水。
“娘,给我。”
盛佳宁接过竹筒,撩开帘子爬上车,“奶,快喝一口。”
张老太把头一扭,“不喝,让我心堵死算了。”
这么贵的药水,她们当白开水喝,如此的浪费,她要喝了心里更堵!
盛佳宁掐了大腿一把,挤出了两滴泪,“奶,你喝了吧。我爹和我娘都不靠谱,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和弟弟们咋办啊?”
张老太望着坐对面的三个孙子,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尤其是最小的四郎,正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她心头一软,一把夺过竹筒,连灌了好几口水。
把竹筒塞回去给盛佳宁,自己搂过小孙子,一面亲一面心肝肉的喊。
盛秋香幽幽地对盛佳宁说,“侄女,你现在可以松开掐我大腿的手了吗?”
盛佳宁一看,艾玛,她掐的不是自己的大腿,是她三姑的!
她干笑了声,“对、对不起啊,姑……”
……
盛家村四百三十口人,地震失去了二十人,跟着逃荒的有三百二十人,蜿蜒在山道上,看着浩浩荡荡的,等走近了才看得出来,所有人都无精打采。
许多人频频回首,有些后悔离开村子,泪水一直没停过。
走了个把时辰,队伍里的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所有人似乎都在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双脚移动。
没吃没喝没穿,看不到希望,人也跟行尸走肉一般。
里正喊,“嗳,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啊,这样下去,人还没走出城,就走不动了。”
可这没有什么作用,士气提不起来。
盛长生瞧着也是一筹莫展。
他跟里正说,“要不还是让不愿意走的留下吧。”
里正默了默,“等过了这山岗,我再问问他们。”
然而,走过了这一段后,前面出现了一拨人。
仔细一看,是隔壁村的村民。
大概三十多人,他们坐在树底下躲荫,吃东西、喝水。
王家人坐在中央,隐隐以他们为首。
这些人虽然衣衫褴褛,看着有几分邋遢,但人家精神劲头很足,有些人还有说有笑的。
队伍里有人跟他们打招呼,“王大海,你们也是逃荒吗?”
那名叫王大海的年轻后生抬头往这边瞧,“是啊,林子,你们怎么才来?”
“大海,你们村不是挺多人被埋的吗?不用处理丧事吗?怎的反而跑我们前面去了?”
王大海说,“家和说,人去如灯灭,挖个坑埋了便是,他日衣锦还乡,再回来找处风水宝地安葬。所以啊,今早上我们埋了亲人,就跟家和一起走了。”
“难怪你们走在我前头。家和不去衙门,也逃荒了?”
“是啊。”
在两边人寒暄的时候,一个身穿棉麻长衫,气质阴郁的青年人站起,朝着里正走来。
他正是王家和,王家成的大哥。
“三叔,我们去和北方交界的湘湖城,那儿土地肥沃,作物一年能种三季。我手上有舆图,你们跟我走吧。”
里正震惊,“你果真有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