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佳宁默不作声把红薯塞她手里,走向下一个人。
她不喜欢这个妇人,说话尖酸刻薄。
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食物该给还得给。
张老太在角落里睡得沉,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还说什么分食物的。
她想起来看看,可她实在太疲惫,眼睛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放松,盛家人也都睡得沉,都不知道盛佳宁做的事。
赵玉兰倒是一清二楚,可闺女做的正是她想做的呀!
空间的番薯地和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一家人会饿死,那为何不拿一点出来,救一救这些可怜人呢?
……
一场地震天崩地裂,颠覆了这一方天地。
许多人失去了家园和至亲,许多人被留在了昨天,凄风冷雨中,遍地的断垣残壁,以及人们绝望的痛哭和哀嚎。
第二天,老天爷似乎为了粉饰自己犯下的恶行,不但风雨止歇,还出太阳了,阳光分外灿烂。
盛长生猛地跳醒,身边只有张老太和几个孩子,其他人都不在。
张老太昨晚用木桶接了几桶水,现在在洗他那一身满是泥浆的衣裳。
盛长生在那儿怔怔发呆了好一阵。
四周传来遇难者家属的哭泣声,压抑悲凉,闻者伤心。
他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娘,他们哪儿去了?”
张老太抬眸瞟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忙活。
老太太这是……对他有意见了?
为什么呀?
他才刚醒来,什么事儿也没干啊。
“娘,你别这样瞪我,我心里瘆得慌。你心里有话就直说。”
张老太斜睨他,“我有话跟你说有用吗?你媳妇和闺女主意大得很,能听你的吗?”
盛长生抹了一把脸。
上辈子他妈走得早,赵玉兰都没见过她,他还说不用担心婆媳关系来着。
可现在看看,矛盾不就来了?
“娘你也不用对我使激将法,她俩怎么了?”
老太太撇撇嘴,“她俩呀,好着呢。”
盛长生不干了,“不是,娘你说话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呢?都是一家人,有意见提就是了。”
张老太委屈又生气,“粮食是你媳妇弄来的,和我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我提,我配吗?”
“原来是为了这一茬。”盛长生捏了捏眉骨,“是不是佳宁拿食物分给村里人了?”
张老太冷冷睨他,“知女莫若父,你倒是懂你那闺女。”
盛长生神色讪讪。
他闺女确实是个有主见的,不然也不会一毕业就去支教,怎么劝都不听,还一去就是两年,水灵灵白嫩嫩的小姑娘硬是晒成黑麻麻的非洲人。还学会了烧火做饭,只是手上烫得全是泡。衣服坏了也舍不得扔,自己缝点小花儿接着穿,瞧着就寒碜。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想过退缩,有多固执,可想而知。
眼下为了安抚老娘,他只能硬着头皮瞎编,“娘,实话跟您说吧,佳宁的干娘是个女首富,咱这些粮食都是她给的,让咱吃完再去要,多着呢,堆积成山了都。孩子拿点儿分给别的乡亲就由着她去吧,总归是做好事,她干娘有,不缺这点儿,啊?”
张老太听了惊讶又高兴,“哎呀呀,这丫头平日里三棍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十天半个月都不带说句话的,没想到她有干娘,干娘还这么疼她。”
停顿了下,她又说,“只是长生啊,咱这南边本就干旱了两三年,饿死的人不知凡几,加上昨晚地动,家毁了,田地也毁了,外边死的人更多,真正的饿殍千里,咱能救得了多少人?那就是个无底洞,女蜗补天都补不上这么大的窟窿啊。”
盛长生沉吟了片刻,“娘,咱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有钱人,这天底下的难民何其多啊,咱真的救不了多少。这周边的乡里乡亲,咱能帮就帮吧。”
张老太气鼓鼓的,“她昨晚分的,也不曾知会我一声,何曾将我这个奶奶放在眼里?”
“她这不是怕您骂嘛。丫头眼下和她娘、她大姑、二姑都不在,也是出去救济隔壁村的人了吧?你不也没拦着?”
张老太哼哼唧唧,“粮食又不是我种的,她爱怎么分就怎么分,我拦什么拦?”
盛长生搂了搂老娘的肩膀,“娘,您呀,就是一嘴硬心软的小老太。”
张老太被儿子夸,有点不自在,打了他一下,“臭小子,你喊谁小老太呢。”
盛长生笑了笑,也没躲,任由老太太的巴掌“漂”的呼在他胳膊上。
老太太打完又心疼,“你个傻小子,怎的不知道躲啊?”
盛长生嬉皮笑脸的道,“娘打得再用力,我都不疼。”
张老太被儿子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
臭小子一张嘴甜得跟掺了蜜似的,就跟他那死鬼爹一个德行。
“娘,我去看看她俩。”
“不着急,你先吃点东西再去。”
张老太给他递过来一个红薯。
盛长生没什么胃口,也不知是不是灵泉水喝多了,不觉得饿和困乏。
他皱了皱眉头,“娘,昨晚我就该去隔壁村救人的。我一想到死了好多人,这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吃不下。”
张老太气得又打他,“你昨日被人打个半死,昨晚救人回来天都快亮了,人被造得不成人样,你还想救人?你自个儿得先嗝屁。”
盛长生心说自己有灵泉水死不了。
可昨晚不知脑子是被水泡糊涂了,还是太过筋疲力尽渴望歇息,救了本村的村民后,回到队伍倒头便睡了,压根儿就没想到去隔壁村救人。
他接过红薯,“娘,我走了。”
走了两步,见盛大郎带着小的几个在劈柴,这时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便想叮嘱他们几句。
哪知他才迈步,孩子们就不约而同的往后倒退,眼底深处透着惊惧和防备。
盛长生:“……”
特么的,当他是瘟疫啊!
“慌什么?都给我站住了。”
盛长生吼一声,几个孩子齐齐吓一跳,盛四郎“哇”的哭着去找奶奶了。
孩子们也不敢正眼看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又瞥。
盛三郎离他近,双脚发软,克制不住的想逃。
爹好凶啊!
他就说爹还是原来的爹嘛,大哥二哥说爹变好了,一点儿也没有好嘛。
盛长生瞧着这几个好大儿视自己为洪水猛兽,以后都不知要如何教育。
头疼!
盛长生僵着一只手,想伸手想摸摸盛三郎的小脑袋。
哪知他才刚触碰到盛三郎,孩子就条件反射般的蹲下,双手抱头,瑟瑟发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