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山烽烟

山，一排普通的山。悬崖留不住一朵蘑菇云；石缝长不出一棵参天树。但芳草萋萋的山顶上，却藏着一座蜿蜒了一个世纪的城。

这山，就是将山，在龙州县城的西北处；这城，就是小连城，距今120年历史了。

一座山，一座城，120年，这是怎样的一种关联呢？

中法战争（1885年）翌年，广西提督行署移驻龙州。广西提督兼广西全边对汛督办苏元春刚刚亲历了中法战争，血与火的洗礼、家与国的仇恨，使他深知边防建设的重要性。经过几个月的考察和勘探，他决定在龙州、凭祥一带建立一道坚固的边疆防线。

将山，便进入了他的视野。

将山不高，海拔仅310米，但地处险要。它正扼于古代镇南关（今友谊关）、水口关、平而关通往内地的“锁钥”，有“一镇锁三关”之说。苏元春依据将山山势，精巧布局，在山间洞中修筑炮碉台15座，烽火台、帅旗台各一座，垒筑城门、山门两座，修练兵场、兵房、演武台、来安馆、报恩亭、光禄祠、别境亭、惜字塔、元春阁、保元宫等设施。主峰镇龙炮台，原安放德国克虏伯120毫米口径加农炮一门，内有兵房、弹药库、相台等，规模庞大、气势雄伟。历九余年，方才建成。

如今的小连城已是人去城空。平常，除了采药的农民，很少有人到达。小连城就在孤风凄雨中默默坚守着它的阵地，但岁月与风沙也渐渐地抚平了它的棱角。好在城根还在，城墙还在，沿着留痕，我们还可以看到它威武的姿态。

在将山东麓，山脚下，朝山望去，只见千级石阶，直接云端。悬崖削壁，怪石峥嵘。古藤缠绕，老树伸枝。拾级而上，见道旁石壁刻诗云：“寻山幸有今生福，拾级真同蜀道难。”过了惜字塔，向右拐弯，一座朱色牌坊蓦然显现，门额镌字“龙元洞”。才入洞口，一道五彩门楼横在面前，竖题门额曰“保元宫”。额下有对子，联右“江城如画，俯视交州，岩岫有灵严锁钥”；联左“楼阁环方，上通帝阙，神仙应喜此蓬莱”。

这是当年苏元春的边塞指挥所。从那对联里看得出，苏元春对这地方是多么的喜欢。从洞口往下看，左江蜿蜒而去，一直通到城里。两岸树影憧憧，石山林立，县城就掩映在山影树丛中，如画一般美丽。而小连城就如同蓬莱一般，连神仙也着迷啊。难怪，他把保元宫修饰得如此精致：宫门进处，洞厅畅明，石刻满壁。“古洞长春”其左，“奠丽南邦”其右，书艺精湛，分外醒目。左洞上去，是一道朱门，雕龙刻凤，气宇轩昂。额题“玉阙”。对开耳门，号曰“金阶”。巨幅壁刻云，“遥通帝座”。沿“金阶”上去，见一座金门，称为“天阙”。左设左禁门，右置右禁门。洞府正中，一把巨大的石伞之下，数株石笋，宛若数名仙女，簇拥“天帝”。回首身后，一道强光从高远之处穿山而下，那湛蓝的天穹，恰似一面夺目的宝镜，阳光就从那里直照到“天帝”的宝座之前。真是奇光天外来，满洞放异彩。从宫右往“天桥”走去，爬到高远的洞口，回身展望，又看到一道彩墙，图案精美，玲珑剔透，额题“万物资始”。自此俯瞰山下，清溪如带，田垌铺金，村落点点。保元宫结构精美，金门重叠，朱户画墙，多彩多姿，真是富丽堂皇，胜似蓬莱。

从保元宫往上爬，就登上将山之巅了。这是一座“连峰”，从东麓往西去，连绵有几公里远。只见石砌的炮台古堡傲然屹立，崖间的战壕蜿蜒于山梁之间，和古堡紧紧相连。这延绵30余里的炮台群，不啻是铸在西南边境的“万里长城”。来到炮台，从石梁飞架的相台之门进去，左有兵房，是10米见方的石室。室之左右，有药局；室之正前，置子库。出兵房，过掩体，上石阶，便到炮台。当年苏元春购置的德造远程钢炮雄峙其上。炮台前方的山峰上高筑瞭望台，以窥敌情；东峰设东哨，南峰设南哨，战壕沟通，前呼后应，可从容对敌。苏元春设置的130门大炮布防在西起凭祥、东至宁明的千里边防线上，居高临下，射界广远，千里一线，火力如网。威严的炮阵，曾经使得那些觊觎我国南疆之敌望而生畏。

小连城的建设，可谓工程浩大，费资费时。据说，当年工程进行到一半时，资金出现短缺。苏元春便带头捐款，而引得父老乡亲纷纷慷慨解囊。而小连城建成后，最大的困难就是军队的饮水问题。苏元春想了个法子，宴请村野父老，请他们指点水源。有一不请自来之客，“自带筷子”赴宴，态度高傲。苏元春笑脸相迎，以礼相待，多次殷切恳求，终于靠他找到了泉眼。苏元春的不耻下问，一时被传为美谈。

历时九年建成的小连城，最终没有燃起战火。但它彰显了一个国家的尊严和捍卫和平的决心。所以，它能在将山上蜿蜒了一个多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