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似乎一目了然了,只是有待于证据的进一步搜集,还有一个关键的人物:墨镜。必须将墨镜抓捕归案,否则的话,单凭蜘蛛的一面之词是不可以定罪的。此时钟慨的心头却产生了颇多疑惑。抓获蜘蛛是不是太有点轻而易举了?甚至可以说不是抓到而是捡到的;墨镜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不将蜘蛛杀死?对于一个杀手,这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他却连连两次失手;还有,幕后之人为何让蜘蛛看到自己的脸?这显然犯了江湖上的大忌;这一切是出于疏忽大意,还是对方故布迷魂阵?消息不胫而走,是谁走漏了风声?……但无论如何,均缺乏充足的证据。
有一回他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谁又是最大最终的受益者呢?
最大的获益者无疑是市长田鹏远。但同时毋庸置疑的是,他也是最大的受害人,他个人负伤不说,结发妻子欧阳筱竹也险遭不测。
此案发生后,钟慨曾经从他父亲钟世杰有意无意的讲述中,了解到了田鹏远的发迹史。
二十年前,田鹏远曾任青川市鸿图造纸厂的副厂长。有一次地委的欧阳书记下来视察工作,特意来到了这座作为市经济支柱企业的国营大型纸厂,不料在视察过程中厂子突起大火。欧阳书记身先士卒,带头扑救火灾,却不幸被一根燃烧着的房梁击中倒下,欧阳书记头破血流,随即被凶猛的大火围困,眼看要葬身火海。在这危急的关头,田鹏远不顾个人安危,将身陷火海的欧阳书记奋力抢救了出来。欧阳书记送到医院后血流不止,而医院里的血浆又恰巧告罄,田鹏远再次果断伸出胳膊,用自己的鲜血救活了已经昏迷不醒的欧阳书记。欧阳书记为此内心里很感激田鹏远的救命之恩,同时也对这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非常欣赏。这之后,鸿图造纸厂的失火原因得以迅速查明,系工厂内部管理不善,领导官僚主义作风严重,安全意识淡薄,工作中存在着诸多漏洞所致,于是厂长被罢免。又鉴于田鹏远在火灾突起时,能处变不惊,沉着指挥调度,率领职工们及时将大火扑灭等突出表现,由他继任厂长一职。过了不久,欧阳书记便将自己膝下惟一的宝贝女儿欧阳筱竹介绍给了田鹏远。据说欧阳筱竹那时还是大二的学生,是当时学校里公认的校花,身边自然不乏追求者,她已经偷偷有了一个男朋友。田鹏远一见到筱竹,便被她那迷人的气质和容貌所倾倒,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横刀夺爱,居然逐渐赢得了欧阳筱竹的芳心。田鹏远和欧阳筱竹结婚以后,便官运亨通,一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钟世杰说到最后,又提到当时曾有人对火灾原因产生过质疑,并把矛头直接指向了田鹏远。钟世杰那时作为负责此案的检察员还暗中作过调查取证,终因证据不足,兼之来自上头的压力,使此事被迫中断,最后不了了之。
钟慨想到这里,方才悟出了父亲对自己不是泛泛而谈,而是分明话中有话。
这两件事前后相隔多年,却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假设这是田鹏远居心叵测,为了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而精心策划的一起自己谋杀自己的事件,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演出了一场精彩的苦肉计,那么……不过,他又何至于对自己的爱妻痛下杀手呢?这是否代价太大戏演得也过于逼真了一些?又大胆地转念一想,如果田鹏远夫妻间不睦,此举一可杀妻,二可扳倒政治对手,则可谓是阴险毒辣,一石二鸟。但他夫妇二人的恩爱市民有口皆碑,况且蜘蛛一口咬定了幕后真凶是市委书记孙毅然,又不像是受人指使有意诬陷……前思后想,蹊跷不断,令人匪夷所思。
欧阳筱竹出院了。此次她虽侥幸逃生,令人惋惜的却是容貌已毁。她那原本白皙清丽的脸上,已不可挽回地留下了一条将会永远陪伴终生的难看的疤痕。
乍一走进明媚的天空下,眼睛竟一时有点难以适应,爽风扑面,阳光暖暖地泼洒在身上,令人顿生几分惬意,欧阳筱竹仿佛重又回到人世间一般,她贪婪地翕张着鼻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久违了的新鲜空气。
住院的这一段日子以来,田鹏远对她可谓是体贴呵护无微不至。医院里的小护士和所有前来探望她的人,无不夸筱竹好福气,无不交口称赞田市长对夫人的这一份感人至深的关爱。这一切都令她恍如梦中,恍如置身于当初和田鹏远相识相恋的甜蜜的时光。
欧阳筱竹从包里取出一个宽边太阳镜,然后戴在脸上,用以遮挡一部分伤疤。她没把出院的消息告诉任何人,也包括自己的丈夫田鹏远。她要给他一个惊喜,她要用女性的温存好好地犒劳犒劳他。
她走下台阶,走出医院的大门,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及至她坐进车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表情,只是这一抹微笑因了脸上的疤痕而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二十年前,欧阳筱竹那时还是大二的一名学生,性格活泼开朗,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舞在校园内,天生丽质的容貌加上特殊的家庭背景,吸引了无数男生的目光。学生会主席李辉对欧阳筱竹情有独钟,开始了对她锲而不舍的追求。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鲜花又是情诗,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不惜施展浑身解数,甚至动用了膝盖和眼泪,好不容易才将生性高傲自负的欧阳筱竹打动,就在眼看着要追到手的时候,田鹏远却在欧阳书记的支持下,堂而皇之地插了进来。
欧阳筱竹对田鹏远初始并不感兴趣,听完父亲的介绍后只是不以为然地淡淡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去了,把年轻气盛刻意打扮而来的田鹏远晾在了一边。当着欧阳书记的面,田鹏远大为尴尬。欧阳书记笑着劝慰田鹏远,说没办法,我的宝贝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就是这样任性,不过心眼还是蛮善良的。儿大不由爷,下面就看你的了;小伙子,如果你觉得我的女儿还不错,就放心大胆地去追求吧!我这个老头子会做你最坚强的后盾的。
欧阳筱竹在和李辉随后的约会中,把这件事当做笑料讲给了李辉听,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尤其是欧阳筱竹,笑得花枝乱颤,李辉心里一痒,他忍不住冲动,还冒着挨巴掌的风险冷不丁地抱住筱竹亲了一口。
说实在的,欧阳筱竹压根儿看不上这个比她大好几岁,又浑身上下显得有点土里土气的年轻人,尽管他也长得高大魁梧仪表堂堂。她对工厂本能的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也许这与她的出身有关,她认为他们只会像机器一样地工作,素质低没文化,生活中了无情趣。从来没有想过会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在工厂里工作的人,哪怕他是一厂之长。她爱好文艺,她的理想中人应该是善解风情懂得浪漫的白马王子,只有这样才般配才好白头到老比翼双飞。李辉虽说不是她的理想中人,但对她低眉顺眼言听计从,千方百计讨好取悦自己,倒也差强人意。父亲执意把田鹏远介绍给她,她不好当面顶撞年老的父亲,可心里却暗自好笑得不行,她认为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滑稽不过的事情了。然而她却没有想到,田鹏远一见到欧阳筱竹便被她的迷人气质和美貌所吸引,以至于魂不守舍。田鹏远很清楚如果能够进入这样的家庭,其后在个人前途上所带来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将是不可估量的。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征服这个桀骜不驯自以为是的公主,不择手段也一定要得到她占有她。之后,他对欧阳筱竹采取了与李辉完全迥异的追求方式和手段。
田鹏远先是按兵不动,他是个富有心计的人,他洞察晓筱竹心高气傲,似李辉这样的男人终不是她所心仪,日久必有分歧。况且情侣之间必有争吵,这本是再也寻常不过。他要静观其变,然后再乘虚而人。即使李辉百般忍让,不使筱竹生气,他也要暗中滋生事端,制造矛盾,釜底抽薪。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把欧阳筱竹追求到手,成为欧阳书记家的乘龙快婿。他对自己的这一策略洋洋得意,并不为用阴谋手段而感到有愧于心,相反,田鹏远心安理得,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男人手笔。试问,历朝历代,江山美人,哪一个不是由此而得?
过了几日,欧阳筱竹偶感风寒,李辉去探视,田鹏远也去探视。李辉是日间天气明媚去,田鹏远是选择在夜间冒雨而去;李辉手持鲜花和水果,他嘘寒问暖,情话绵绵,还带去了一首激情澎湃的情诗,毫不顾忌地在病房里给筱竹大声朗诵。田鹏远却是两手空空,沉默寡言,只是一脸焦灼,且浑身上下让雨水淋得精湿。他伸出手想去摸一摸筱竹的额头,看是否发烫,手刚伸至她光洁的额前却又停下,心事重重地慢慢又退了回来。他似乎有些自卑,心里犹豫不决,惟恐此举会冒犯了面前这个骄傲的公主,他缩回了手,再一次伸出,这次他拿起了床头的暖水瓶,摇了摇,发现里面水已不多,又一次冒雨到外面的开水房去打来了开水。这一回他的头上、身上越发的精湿无比,但他目光炯炯,全不在意,丝毫不显狼狈之相。他倒好了一杯白开水端到了欧阳筱竹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看得筱竹心里发虚、发毛。田鹏远静静立了片刻,也不道别,拔脚就走。
欧阳筱竹一一将田鹏远的举动瞧在眼里,她也不作声,她心里觉得挺好玩的,一前一后两个男人来,都对她大献殷勤,极尽讨好之能事,这一个回合下来,两人似乎是平分秋色。但对于她来说,鲜花和情诗已是熟视无睹,虽不至厌烦,却也提不起多少兴趣了。田鹏远这一次却独出心裁出手不凡,给她留下了与众不同的印象。较之李辉和学校里的其他男生,田鹏远身上更有一股成熟的独特魅力。这样一位成熟干练的大男人,在欧阳筱竹这样涉世未深却又充满了盲目自信的女孩面前又稍稍显露出了一点自卑,无疑会使她对他的内心世界产生好奇。又联想起老父亲对田鹏远的极力推荐,她初次觉得田鹏远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了。
田鹏远初战告捷,便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他开始耐着性子等待时机,可又过了半月有余,欧阳筱竹和李辉却仍是一副情投意合难解难分的模样,不见二人争吵,虽有几次欧阳筱竹欲发小姐脾气,李辉连忙唯唯诺诺,赔着小心不让筱竹生气。
又过了一阵,恰值一个周末,欧阳筱竹和李辉相约去布丁河郊游。郊外的河边,青草如织,垂柳依依,两人玩捉迷藏,正玩得高兴之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几个流氓,嬉皮笑脸地迎面走了过来。流氓们将欧阳筱竹和李辉团团围定,嘴里吐着污言秽语,开始对筱竹动手动脚。欧阳筱竹情急之下,一面愤怒地大声呵斥流氓,一面把目光转向李辉欲觅求保护,却不期然看见李辉早已是双腿如筛糠一般,就差跪下向他们求饶了。流氓们几下把李辉扯到一旁,不顾光天化日,就欲对欧阳筱竹非礼。李辉万般无奈下上前反抗,不几个回合就被几个流氓拳脚相加恶狠狠打翻在一边。李辉被打得鼻青脸肿,哀嚎着翻滚在地下喊救命。也亏得李辉的这几下反抗和喊叫,换来了一点时间,一拨儿游人闻讯过来,流氓们一见来人,才悻悻地走了。
欧阳筱竹对李辉的这次表现大为不满,撅着小嘴有好几天赌气不理他。
在这期间,田鹏远仍不时来欧阳书记家串门做客,对筱竹也从不穷追不舍,大多时候只是冲着她温情一笑,一副不强人所难、耐心等待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的姿态。欧阳筱竹憋不住把郊游遇到流氓的事情告诉了田鹏远,言谈中对李辉的所作所为露出了失望。她满以为田鹏远会借机表白自己,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向她发起猛烈的进攻,不料田鹏远仍只是淡淡一笑,对李辉的行为非但未加指责,反倒表示理解,为其开脱。说在那种生死时刻,对方人多势众,力量对比如此悬殊,李辉情不自禁表现出了怯懦也是人之常情和人的本能使然。欧阳筱竹一听,鄙夷地看了一眼田鹏远,当下心里冷笑一声道:说什么怜香惜玉,说什么护花使者,平时吹得天花乱坠,一到节骨眼上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你们男人都是些个贪生怕死假惺惺的货色,连你田鹏远也不例外。
这次交谈的结果令欧阳筱竹大为失望,本来她也是一时冲动之下才去对田鹏远说,看看田鹏远作为一个男人会怎样评价此事,谁知碰了一鼻子灰,甚至比碰了一鼻子灰还要让人沮丧。她决定不再理田鹏远,也不去理李辉,这两个人她都不想再见到了。
这之后,李辉对欧阳筱竹仍是软磨硬泡,而田鹏远却倏地消失了。这又令她感到有一点吃惊和神秘。
忽然有一天,田鹏远打来电话,约欧阳筱竹在城关南门口见面,说有要事请务必来,他要送给她一个意外的礼物。欧阳筱竹本不想再搭理这个懦夫,又经不住这意外礼物的诱惑,就去了一趟。没想到田鹏远见了她,二话不说,扯起她的胳膊就去了近在咫尺的一个派出所。在那里,欧阳筱竹出乎意料地见到了那几个对她欲行非礼的流氓。
原来,田鹏远这几天一直在布丁河沿岸一带明察暗访,最终掌握了他们的行踪,举报并配合民警将其一网打尽。从派出所一出来,欧阳筱竹一下子对田鹏远另眼相看了。不过,她此时爱情的天平还是向着李辉倾斜的。毕竟和李辉日久生情,又是同学,共同语言自然也较为多一点。
这伙流氓关了两天,不知怎么搞的,只是简单的经过批评教育,又处以了一定数额的罚款,最后又给放了出来。
学校里最近出现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怪事,女生宿舍连连丢失了几件内衣内裤,甚至丝袜。一开始她们不愿意声张,此事毕竟听起来不雅,但丢得多了,都是花钱买的,谁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学生们又没有几个钱,这事便嚷嚷起来,以为出了内贼,惊动了校方,查来查去,竟从学生会主席李辉的床铺下找到了那些失物,上面渍有斑斑精液。学校一时大哗,皆为此人的变态而愕然,而忍俊不禁。精神文明建设之地,岂容藏污纳垢?校方一气之下,决定免去李辉学生会主席的职务,并将其从学校开除。
李辉大喊冤枉,无奈百口莫辩,只得含恨离开了校园,继而离开了这座城市。
他在走之前,最后一次找到了欧阳筱竹,他问她是怎么想的,他想要筱竹和他一起私奔远离这个城市。在众女生的眼里,此时的李辉已是众矢之的,臭名昭著成了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不论相貌丑俊,人人惟恐避之不及。欧阳筱竹很干脆地回答他说不可能,你别做白日梦了,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肮脏下流的坯子!从今以后,咱俩一刀两断分道扬镳,怪我瞎了眼,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李辉愤愤地走了,谁也没想到这之后他还不时地潜回来。他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个栽赃污陷他的家伙找出来!他要报复,疯狂地报复!凭直觉,这个暗中作祟的人定是情敌田鹏远无疑。
这一天傍晚,欧阳筱竹头一回愉快地接受了田鹏远的约会,两人在一条僻静的林阴小道上漫步,经过攀谈,她发现田鹏远说话风趣,知识也渊博,尤其对历史上的一些政治掌故了如指掌。交谈正欢,两人沿着林阴路来来回回地走,这时那几个流氓却突然从树后闪了出来,截住了两人的去路。
不用说,这显然是流氓们心怀愤恨,俟机报复二人来了。
田鹏远更不打话,他沉着应战,伸开双臂让欧阳筱竹隐在他身后,利索地抽出腰间皮带,和这几个流氓奋勇展开了搏斗。田鹏远少年时练过武术,只见他将一条腰带舞得虎虎生风,毫无破绽,那几个流氓竟然奈何他不得。欧阳筱竹起先恐惧万分,她浑身战栗,吓得花容失色,怕又像上次一样遭到侮辱,只是这次恐怕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四面望望,左右俱无人迹,惟独她和田鹏远二人,而她又是一个一点也帮不上忙的弱女子。及至见田鹏远大显身手,简直就像看武打电影一样精彩过瘾,而田鹏远就像功夫明星李小龙一样棒。她禁不住为田鹏远连声助威加油,田鹏远听罢,高啸一声,直如猛虎下山,越战越勇。那几个流氓本是乌合之众,见田鹏远骁勇剽悍,难以占到分毫便宜,于是发一声喊,落荒而逃。欧阳筱竹有惊无险,见流氓远遁后,情不自禁地上前一下抱住田鹏远,她心中钦佩不已,与奶油的李辉相比,田鹏远单枪匹马,竟将几个流氓打得抱头鼠窜了。这样的男人夫复何求?
经过这一役,田鹏远在欧阳筱竹的心目中已上升成为了英雄。
当晚,在筱竹的女生宿舍里,她为田鹏远剥去上衣,用酒精棉球心痛地擦洗着一道道伤口,眼泪一滴滴掉在田鹏远的伤口上。这又恰逢一个周末,同宿舍里的其他女生都出去看周末电影去了。
四目相对,无语凝噎。田鹏远偏着头,轻轻地一点点吻向欧阳筱竹滚烫的红唇,欧阳筱竹并不抗拒,她顺从地闭上双眸静静地期待着。田鹏远伸出手悄悄摸到床侧的灯绳,然后“啪”的一声拉灭电灯,宿舍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田鹏远缓缓地替欧阳筱竹宽衣解带,欧阳筱竹并不反抗。过了一会儿,屋内渐渐有些明亮了起来。窗扇半开,夜风微送,星辉铺地,月色撩人,依稀可见欧阳筱竹赤裸着的流光溢彩的胴体,和她脸颊上晶莹闪烁的泪珠。此时旧的泪痕未落,又涌上新痕。
就在这一晚,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田鹏远,她已经彻底地被田鹏远征服了。
窗扇半开,夜风微送,星辉铺地,月色撩人,依稀可见欧阳筱竹赤裸着的流光溢彩的胴体,和她脸颊上晶莹闪烁的泪珠。
夜风中,不知谁在远处操弄古筝。
筝声清婉缠绵,如泣如诉,是一支《春江花月夜》。
出租车刹车的声音,猛然将欧阳筱竹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她下了车,却并不急于回家,先直奔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在这里,她买了好多种田鹏远爱吃的蔬菜以及肉食。他已经劳累很多天了,她要亲自下厨为丈夫做一桌喷香可口的饭菜。
欧阳筱竹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依着田鹏远的口味,精心做出了一桌色香味俱佳的美味佳肴。她给丈夫打了一个电话,丈夫正在开会,手机关机。她又给他的秘书小黄打了一个电话,让小黄秘书转告丈夫,让他下了班后早点回家。之后,欧阳筱竹便一个人安静地在桌边坐下来,她沉浸在往日幸福的回忆中,等待丈夫的归来。
市长办公室。
按田鹏远的吩咐,汪洋又奉命把祁莹接了过来。
田鹏远已经坐上了头把交椅,此刻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种差事令汪洋尴尬异常也万分沮丧,一方面是祁莹姑娘,虽然祁莹并没有答应他,但他心里已然将祁莹当做了他的女朋友,他感觉自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另一方面是市长田鹏远,这是他甚至他全家人的大恩人,远在乡下有着朴素思想的母亲曾不止一次地叮嘱他,要求他就是当牛做马也一定要报答田市长的再造之恩。汪洋实在不敢朝深处想,自己在这中间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祁莹还是那么刁钻,对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田鹏远揖了一礼,说:“田市长,哦不,田书记!草民祁莹叩见市委书记田大人,敢问您找我这个小女子有何贵干呀?”
田鹏远不禁被祁莹逗得笑了起来。
“你呀,总是这么淘气顽皮,永远没个正形。”田鹏远不由得用手指着祁莹说道,“其实,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这一阵子你田伯伯太累了,晚上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顿饭?”
“那我可不敢,要是您再把我灌醉了怎么办?”祁莹话里有话道。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这个鬼丫头,我倒问问你,上次是你把我给灌醉了还是我把你灌醉了?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田鹏远故意绷起脸说道。
“小女子知错了,就请市长大人高抬贵手饶了我吧。”祁莹笑道,“不过,今天晚上真的不行,我还有顶顶要紧的事呢!这样吧,你看咱们改天好不好,让我挑一个最贵的饭店,好好地宰你一回。”
“就这么不给面子?”田鹏远佯怒道。
“不给,就是不给。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祁莹歪着脑袋,嘟着嘴撒娇道。她的娇憨可爱,又令田鹏远心中情不自禁地为之一动。
正说着,秘书小黄敲门后走了进来。
秘书小黄走到办公桌前,毕恭毕敬地向田市长小声禀报了欧阳夫人的来电内容。
祁莹忙竖起耳朵凝神偷听。
田鹏远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说道:“好,知道了。谢谢你。”
秘书小黄走后,田鹏远对祁莹笑道:“既然你实在不肯赏光,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吃饭的事改天再说吧。”
田鹏远站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朝门外走去。
祁莹这时却突然伸开双臂,拦在了田鹏远的面前。
“我改变主意了!”祁莹神色诡谲地说道。
田鹏远一怔:“你不是还有顶顶要紧的事要办吗?”
祁莹迎着田鹏远愕然的目光,把头一歪,笑着说:“这就是那件顶顶要紧的事情。”
田鹏远有些为难,他摊着两手,犹豫不决。
祁莹激将道:“怎么,您是不是不敢去?是不是怕我小刀磨得太锋利宰痛了你?那今天晚上就由我来请客好啦!要不就是怕回家晚了不好交待,怕你夫人再大发雷霆,河东狮吼,胭脂虎啸,生吞活剥撕吃了你?要是真那样的话,就只好算啦……”
田鹏远明白过来,祁莹这是有意给他夫妻二人之间制造嫌隙,以达到他离婚之后她好入主东宫的目的。田鹏远很清楚,像他这样身在官场之人,和夫人欧阳筱竹离婚是决无可能,娶祁莹这样的一个和自己年龄悬殊的少女则更是痴人说梦。但想到祁莹自给他留下那张纸条之后,对他的行为举止与从前果然大异,有时简直是判若两人,显然已是对他春心萌动,并对筱竹醋海生波。想到这儿,心里反而兴奋异常。
田鹏远笑道:“胡说,哪有那么恐怖。我那位夫人是非常贤慧大方,非常知书达理的。”
“那好。”祁莹一下子从脖子上取下手机,递到田鹏远的面前,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他的眼睛,步步紧逼道,“你现在就给你那位贤内助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不回去了,你要留下来和我在一起吃晚饭。”
田鹏远猝不及防祁莹还有这一招,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大为恼怒。可过了一会儿,他却又慢慢转嗔为喜,面向祁莹,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这个鬼丫头,你想看我的笑话和难堪是不是?你还别将我,我告诉你,如果我那么容易屈从就范,我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吗?你太小看我了祁莹,我现在告诉你两点,一、我不会打这个电话;二、我答应你的邀请。我同意和你一起共享晚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
这下轮到祁莹怔住了。她心中后悔不迭,她本只想看看田鹏远的笑话,万万没有想到田鹏远居然会答应下来。
“怎么?又要变卦吗?”田鹏远看着祁莹,反将了她一军。
“去就去,谁怕谁?”祁莹说罢,神情立刻委顿了下来。心道,这才是自作自受呢!
“一言为定!”田鹏远伸出一个手指说。
“一言为定。”祁莹和他钩了一下小手指,有气无力地说道。
瞧着祁莹失魂落魄的模样,田鹏远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时候,纪委的张主任一手端着茶杯,一边含笑走了进来,说:“还是田市长有人缘,这儿可真热闹啊!”他打量了一眼祁莹,又笑着说,“嗬,田市长,这位姑娘长得可真是标致,我看着既眼生又眼熟,既眼熟又眼生,能不能给介绍一下呀?”
田鹏远落落大方地介绍:“这位是本市的名模祁莹。”
祁莹随着田鹏远的介绍,朝张主任颔首致意。
张主任释然地“噢”了一声,嬉笑道:“难怪这么眼熟,原来在电视上见过。”
田鹏远又指着汪洋,笑问:“这个……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张主任嗔道:“汪洋,你老兄的御用司机嘛。这小伙子不错,人品老实,前途无量,咱这市政府大院里谁不知道?”
田鹏远又接着主动介绍道:“祁莹是小汪的女朋友。”
祁莹、汪洋听后均为之一怔。
田鹏远扭脸转向汪洋,一脸慈祥平易地微笑道:“你说是不是呀,小汪?”
汪洋低下头,他心里一方面知道这是田鹏远有意拿他出来做盾牌掩护,另一方面又让田鹏远无意间点破心事,一张脸顿时涨得面红耳赤。
他这种表情通常会使人误以为害羞所致。张主任果然用手指头点着汪洋,笑道:“这个小汪,他还怪不好意思哩!”
张主任走后,祁莹又向田鹏远提出了一个要求。
祁莹瞧了一眼汪洋,然后冲田鹏远嫣然一笑说:“既然你田老爷刚才乱点鸳鸯谱,那他以后可就是我的专职保镖了,晚上吃饭时我要带我的保镖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