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心走到钟慨面前,她气愤填膺地盯着钟慨,过了几秒钟,突然抬起一只巴掌来,不由分说地就往钟慨的脸上抡去。
钟慨闪身,抓住那雨心的腕子道:“大庭广众的,你这是干什么?”
那雨心火冒三丈,咬牙切齿低声道:“卑鄙!你现在还敢说你心里没鬼?我真后悔昨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你。”
钟慨看了一眼四周,连忙把那雨心拉至一旁,小声解释道:“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只不过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就在昨天半夜,有一个外号叫猴子阿三的毒品贩子,还有一个专门为富婆提供鸭子服务的胖玛丽,二人一前一后,突然主动来公安机关自首,并一口咬定汪洋吸毒、贩毒……”
医院里,祁莹悠悠醒来,见何不为满脸是焦急关切之色,守候在自己身边。她神情恍惚地问何不为道:“我这是在哪里?”
何不为轻声道:“医院。”
祁莹犹似梦中般,尚且迷醉不醒地喃喃神往道:“不为哥,我刚才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我自己穿了婚纱,做了新娘子……”
何不为望着神色骤然间便苍白憔悴下来的祁莹,心痛不已,低下头沉痛道:“祁莹,那不是梦,那全都是真的。”
“真的呀?我真的做了新娘子啦?……”祁莹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笑意未尽,却突然僵在脸上,惊慌失措道:“啊汪洋,汪洋在哪里?”
何不为不好隐瞒,只好如实相告道:“汪洋被警察带走了。”
“什么?他被警察带走了?”祁莹一听,随即拼力从床上挣扎坐起,她此刻已完全回忆了起来,如梦初醒道:“哦,我想起来了,汪洋是被警察抓走了。”
她慌忙下地,边伸脚穿鞋边自言自语说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救他。”
祁莹穿好鞋,毫不停顿,慌慌张张地就朝门外走去。
何不为表情痛苦,在身后喊道:“你去哪儿?”
祁莹头也不回道:“去一个能救他的地方。”
何不为又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祁莹已走至门口,闻言驻足,半回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了,你去了反而会碍事。”
凤凰大饭店总统套房。
田鹏远身穿浴衣,从里面探身出来,向左右张望了一眼,将门上的门牌翻转成“请勿打扰”字样,然后又缩头回屋,闭上房门。
他半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随手抓起床头柜的电视遥控器,对着电视机遥遥一指,“啪”的一声打开电视。
电视节目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可看过几眼之后,又觉得索然无味。他眼睛看着电视,心思却渐渐游离了屏幕,不觉想起了上午参加的婚礼。他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丝丝狞笑。
门上响起了迟疑的轻轻的叩门声。
田鹏远心里一惊,他挺身坐起,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那轻微的叩门声响了两下,又不知何故突然中断了。田鹏远松了一口气,正要重新躺回到床上去,那叩门声又再度响起,这次虽仍是迟疑犹豫,却比上次明显多了几分坚决。
田鹏远蹑手蹑足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窥视,不觉脸上浮出微笑,见不是别人,正是苍白美丽的祁莹,只身一人前来。他低下头略一思忖,便知晓了祁莹此番的来意,不禁喜形于色,笑逐颜开。
这一步棋本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想不到祁莹救汪洋心切,竟来得如此之快。这倒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祁莹第三次敲门的时候,田鹏远猛地把门拉开了。
田鹏远笑容满面,对祁莹躬身做个手势道:“祁小姐,请进。田某恭候已久!”
田鹏远将祁莹让进房内。关门之际,他又抬眼看了一下那请勿打扰的门牌,禁不住兴奋异常,用手指往上面弹弄了两下。
田鹏远把祁莹让至床边,示意她坐在床上。祁莹向床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离开几步,拉过附近的一把圈椅坐下。田鹏远见状,揣度祁莹心理,无声地咧嘴笑了笑。他依然坐回到床上去。
祁莹坐姿优美,对田鹏远冷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料定我今天会来找你喽?你可真称得上是料事如神呀!”
田鹏远故作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读心之术,是官场上的一门必修课嘛。”
祁莹觑着眼看着田鹏远,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么说,我此番的来意,你也想必是一清二楚喽?
田鹏远盯着祁莹道:“假如不出我的臆测,你当是为救汪洋而来。”
祁莹毫不掩饰道:“不错,正是此事。”
田鹏远脸上阴恻恻笑道:“若是为此事而来,恕田某无能为力。”
祁莹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怒斥道:“明人不做暗事,田鹏远,我来问你,汪洋被抓一事,是不是你从背后捣的鬼?”
田鹏远怫然不悦道:“汪洋吸毒被抓,是公安机关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祁莹怒火中烧道:“那他为什么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偏在他已经把毒品戒断了以后被抓?偏偏在他跟我举行婚礼的时候被抓?”
田鹏远轻描淡写道:“这我怎么知道?世界上万事万物自有定数,也许这一次是他命中注定,在劫难逃呢?”
祁莹心里一急,口不择言道:“你放屁!”
她再要强,毕竟是一弱女子,在田鹏远的强权和淫威面前,感到孤独无助,孤立无援,伴着此言一出,泪水就不由自主涌流了下来。
田鹏远见状,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嘲弄道:“没想到这么娇美动人的一个女孩子,竟然也出口成脏,如果你要去参加环球小姐的选美,在日常的生活分上一定会为此失分的。莹莹,作为一个优秀的模特,你要任何时刻都要学会克制,学会容忍。你的个性太刁蛮任性了,这样很不好。我问你,你此番前来到底是来求我,还是来骂我?”
祁莹这一哭,犹似梨花带雨,已搅得田鹏远的心驿动不已。
祁莹让田鹏远这一问,顿时哑口无言,也暗悔刚才的蛮撞了。
田鹏远挨着祁莹身边坐下,祁莹有所戒备地望了他一眼,拭了拭泪,却没有挪动位置。
田鹏远心里笑了笑,又伸出手得寸进尺地搭住她的肩膀。见祁莹身子一颤,颤过之后,并不躲闪避让,更觉成竹在胸。他细声软语抚慰道:“若是别人这般骂我,我田鹏远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可是换了你就不同了,我也不知为什么,我无论如何跟你生不起气来,连你这般骂我我也感到如此受用,你说我没脸也好,说我贱也好,我都不在乎,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丧失理智、丧失原则地爱你。”
祁莹此时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以硬碰硬,不仅于事无补,也无异于以卵击石。她悄悄收敛锋芒,她哭得更加楚楚可怜,口气也软了下来,抽噎不已道:“那你难道为了一己之爱,就要棒打鸳鸯,去破坏人家的幸福吗?”
田鹏远佯作委屈道:“你还是在怀疑我,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尽管我不避讳我爱你,朝思暮想地想得到你,但是我田鹏远就是再坏也坏不到那个份上。棒打鸳鸯,欺男霸女,你把我当旧社会的地主恶霸了。你要是再这样想我,攻击我的人身,那么我无话可说,就此请你回去吧……”
说到这里,田鹏远把脸色一沉,站起身来做出送客的姿态。
祁莹知道田鹏远这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怔了一下,也随即起身道:“我把你当作惟一可以指望和帮助我的人,才会在遇到危难时来找你。我以为你身为一市之长,这点小事对你来讲可谓是举手之劳,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再说你我之间毕竟曾经关系非比寻常。但是我再一次大错特错了,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你的冷酷无情。既然你不肯出手相助,我也只好自认命苦了。”
说罢,用手背拭了拭泪,抽身欲走。她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留意身后的动响。她知道田鹏远决不会错失良机,就这么轻易放她走的。
果然她刚扭着屁股走出了两步,田鹏远就按捺不住欲火,从身后一把将祁莹抱得双脚离地,将她整个身子抱了起来。
田鹏远将祁莹放倒在床上,半个身子也随即压了上去,激动得气喘吁吁道:“莹莹,如果我想办法放了汪洋,那你怎么感谢我?”
祁莹反问道:“你要我怎样感谢你?”
田鹏远激动得脸色通红,直言不讳道:“我要你以身相报。”
祁莹来此之前,已经想到必会有此结局,可她为了救出汪洋,不管做出多大牺牲,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何况,汪洋已经不爱她了,不愿意和她结婚了,那她保留着这清白之躯还有何意义?
汪洋……汪洋……祁莹内心呼喊着。
祁莹闭紧双眸,大颗大颗的泪珠滴滴滚落下来。
田鹏远欲火中烧,他望着祁莹娇美迷人的脸蛋,干咽下一口唾沫,慢慢把手伸向祁莹的衣扣。
正在这时,祁莹蓦然听到了浴室内有隐约的水声。
“浴室里有人!”祁莹说着,同时制止住了田鹏远的进一步行动。她满脸疑惑地转头望着田鹏远。
田鹏远表情有些尴尬,却不置可否。
水声哗然,时大时小,时急时缓,更加响亮清晰地传送了过来。这一下不打自招,浴室内必定有人在洗浴,而且必定是女人无疑。
祁莹马上联想到门上挂出的“请勿打扰”,心里顿时明白了门牌的含意。她嘴上并不道破,反倒对那浴室内的女人暗生几分感激。
祁莹趁机连忙翻身坐起,神色黯然道:“如果你救出汪洋,我不食言,我一定会……以身相报……婚礼上你也看到了,汪洋既然执意要离开我,不肯和我结婚,那我这个身子清白不清白也就无所谓了……你这里有人,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叹了一口气,摇头苦苦一笑,走出门去。
田鹏远眼睁睁望着祁莹离去,却无计可施。煮熟的鸭子又一次飞了。
怪只怪自己意志不坚定,经不住那个女人的眼风勾引,把那个女人带了回来。而且,万没料到婚礼上昏迷过去被人送进医院的祁莹,竟然到来得如此之速。
田鹏远并非是风流成性,眠花宿柳只是偶然为之。
祁莹一走,洗浴一新,穿着一身肥大浴衣的温可馨甩着湿漉漉的长发,从浴室内走了出来。
“有人来过吗?”温可馨明知故问道。
“没有。是服务生来送水。”田鹏远遮掩道。
在田鹏远的眼里,自然是祁莹排在第一位,所以他明知温可馨在浴室内,却仍是不肯放过这次祁莹主动送上门来的机会,他想只要将生米煮成熟饭,即使让温可馨撞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鱼和熊掌的关系他非常清楚。
谁料温可馨却道:“田市长,您别骗我啦,是祁莹吧?”
田鹏远正在兀自懊恼间,听到此言,不禁有点不耐烦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咱俩之间截止到目前,并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原来温可馨正在浴室内洗浴,这是她头一回进入总统套房,她一边洗着冲浪浴,一边为里面装修陈设的华丽惊叹不已时,忽听得似有人到来,于是她竖起耳朵贴在浴室的门上,她听了一会儿,听出了是祁莹的声音。
她好不容易来到了贵人身边,眼看美梦就要成真,谁知祁莹这时又突然出现。她当下心中有些拈酸吃醋,于是有意无意地将水声弄得哗哗作响,以发泄心中的妒忌、不满和怨气,不意此举如同夜总会时她李代桃僵,竟再一次救了祁莹。
温可馨走近田鹏远,轻轻摇晃着他的身体,撒娇弄痴道:“别不高兴嘛,其实你看,我一点也不比祁莹差嘛……”
说罢,当着田鹏远的面,把浴衣从肩上抖落,露出了里面极为透明性感的内衣。
田鹏远望着那几近一丝不挂的诱人的女体,不禁两眼冒出火来。他此刻对祁莹的欲火尚未完全熄灭,又被温可馨再度浇上了一瓢油,怎能不熊熊燃烧起来?
田鹏远伸过手去狠狠一揽,温可馨便娇情地呻吟一声,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田鹏远时而闭上眼睛,他将温可馨当做祁莹的替代品,疯狂地发泄着兽欲……
田鹏远泄欲罢,仰在床头观赏着温可馨穿衣、补妆。
温可馨这时候似乎有了一点害羞,她脸色潮红,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喜悦。她仿佛看到,荣华富贵在前方向她招手微笑。当然,她最为喜欢爱慕的是他的权力。不知是谁说过,权力就是魅力。她还喜欢他的孔武有力,甚至于连他此刻看她的眼神她也喜欢。仅只是一番短暂的欢娱,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爱上了他。
温可馨坐在梳妆台前,对镜给嘴唇上的口红补色,一切妆扮停当,她转过头冲着田鹏远妩媚一笑,最后从化妆盒里取出一个红色玛瑙项坠,看也不看,随手给自己挂在胸前。
田鹏远却如同触电一般,突然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他鞋也顾不及穿,几下蹿至温可馨身前,伸出手一把将那项坠攫住。
这正是祁莹当年为报温可馨挺身相救之恩,送于温可馨的。当时二人认作姐妹,将彼此的项坠作了交换。
田鹏远的目光发直,浑身颤抖地问道:“这个项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温可馨不解地看着神色大变的田鹏远,茫然道:“怎么啦?”
田鹏远似乎要哭了出来,再一次颤声追问道:“你说,这项坠是不是你的?”
温可馨望着大惊失色、脸色惨白无比的田鹏远,脑中飞速地旋转,她暗忖这其中必有一段非同寻常的因缘,以至于使得田鹏远举止错乱癫狂。如此看来,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又向她走近了一大步,而且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温可馨沉默片刻,忽然抬起头,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扯谎道:“是呀,是我的,我从小就挂在脖子上的。”
田鹏远身体晃了两晃,他紧张地问:“你今年多大啦?”
温可馨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属虎的,整二十了。”她与祁莹恰好是同龄。因此这回答也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田鹏远脸上已呈青白之色,又进一步核实问道:“你的父母是谁?你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温可馨暗道田鹏远这是在测试自己,不由得有些慌张,可是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愿赌服输。于是她索性将祁莹的身世全盘照搬过来。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是一个孤儿,我的养父是鸿图造纸厂的一名看门人,后来厂子倒闭了,生活陷入了困境,再后来养父也死了。剩下我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下海到了夜总会。事情说起来话长,不过简单说起来,就是这样。”
田鹏远听闻这一席话,强撑着的身体,顿时如被抽筋一样软瘫了下来。这个回答正在他的判断之中。他手脚冰凉,魂飞天外,额上虚汗如雨。谁又能想到,老天是如此捉弄人,他和女儿竟会是如此相见。在床上裸裎相见。
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这真是个最意外最致命的打击。
二十年前,他狠心遗弃了女儿;今天,却阴差阳错鬼使神差的,不期与女儿在此处邂逅相逢。二十年来,他一直受着良心的拷问,一直在暗自寻找着女儿,盼望着能和女儿见上一面。可是如今找到了,他却无法和女儿相认,难道他要告诉女儿,刚才和她上床,极尽云雨之欢的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他原以为女儿生机渺茫,没有想到女儿居然大难不死还活着,并且就生活在自己当市长的青川市,更没想到女儿会因生活无着而沦落风尘。而自己就是让厂子倒闭的那个人。
田鹏远目光呆滞,良久无言。
温可馨关心地问道:“田市长,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转眼间,孔武有力的田鹏远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他虚弱无力地摆摆手,然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如喝醉了酒一般步态踉跄地向门外走去。他无地自容,后悔莫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这个令人尴尬的窘地。
温可馨见他真要走出门去,忍不住扑哧一笑,忙在身后唤道:“喂,田市长,您要去哪里?您快回来,您……忘了换衣服了……”
经温可馨这么一提醒,田鹏远低下头扫视了一眼身上,果然,他穿着浴衣,赤足而行。
有生以来,这是田鹏远从未有过的失态。
他无心自嘲自己的失态,只是怔怔地转了回来,默默无语,低头换衣穿鞋,眼睛不敢望向温可馨,换毕,又向门外走去。
温可馨心有不甘道:“您……这就走了?也不跟我……再说点什么吗?”
田鹏远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头也不回,语气沉缓无比道:“可馨,我以后还会找你的……”
说完,掩门而去。
温可馨听罢,心知大功已经告成,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田鹏远站在门外,他又看见了那块门牌,“请勿打扰”四个字,此刻已经变成对他今天所做荒唐事情的莫大的嘲弄。
他恨恨地一把扯下那块门牌,将它厌恶地丢弃在走廊的红地毯上。然后背影苍老,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温可馨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过了没多久,她就被田鹏远安排进了本市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一家外资公司。并且鉴于田鹏远的关系,温可馨在公司里格外受到关照,她在办公室工作,工作舒适清闲,酬金待遇优厚。温可馨摇身一变,转眼之间变成了人们羡慕的白领丽人。
田鹏远愧对女儿,他要对她做出最大的补偿。他为她买了一辆漂亮的法拉利跑车,两人一起兜风。他还为她在高尚住宅区偷偷买下了一幢带花园和游泳池的欧式别墅,供她居住消闲。田鹏远隔三差五地便来看望她,对她的生活处处照顾,细心体贴,无微不至。
这一切自然要涉及到经济问题,涉及到收受贿赂,贪污腐败,很容易给政治对手以把柄和口舌,这对一个政府官员来讲无疑是具有极大风险的。田鹏远为了补偿女儿,将这一切也都通通置之脑后了。
温可馨高兴至极喜出望外,她更爱他了,同时为了报答田鹏远,就又常常拿出在夜总会学来的风流手段,在别墅里,在花园里,在游泳池边,她想方设法去挑逗田鹏远,想与他重谐鱼水之欢。只是她不知何故,无论她再怎样百般勾引,田鹏远在这方面却前后判若两人,俨然如正人君子,对她避之惟恐不及,坚定异常地不再和她上床做爱。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田鹏远往往在被温可馨纠缠得急了,或是看到她卖弄风骚放荡的样子,不仅会坐怀不乱,无动于衷,反而会痛心疾首,大加喝斥。平时他都对温可馨千依百顺,笑语温言,处处忍让迁就,惟独在这样的时候才会对她大发脾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温可馨不以为然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怎么看到我跟看到洪水猛兽似的,我又不是你的女儿,你还怕乱伦不成?!……”
或是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而又不肯跟我上床?你这样可太亏了。”
每逢这种时刻,田鹏远便一头汗水,显得尴尬万分,狼狈万分,却也不能说破,贸然对温可馨透露出自己和她的父女关系。田鹏远只能默默承受,苦果自尝。他懂得,一旦让女儿得知自己竟是她的亲生父亲,那对她不啻于是晴天霹雳。那样对她的身心打击就太大了,那是一种摧残,那简直就太残忍了!
温可馨大惑不解,她没想到那一块小小的普通的玛瑙项坠,竟会有如此神奇的法力,让田鹏远为她心甘情愿地做出这一切。
田鹏远始终守口如瓶,没有把寻找到女儿下落的这一消息告诉欧阳筱竹。
他没脸告诉妻子,没脸告诉她玩弄了女儿。
他更是有一种难言的恼恨,暗想彼时如果祁莹不走,那与他上床的将不会是自己的女儿温可馨,那样也不会令自己遗恨终生了。想到这里,追悔莫及,把一腔无名之火无端迁怒于祁莹,他心中发誓,一定要得到祁莹,折磨蹂躏,以泄此恨。
回到家后,田鹏远每每唉声叹气,沮丧异常,欧阳筱竹见状,关心地去询问他,他也闭口不说。
欧阳筱竹联想到前些日子听说过的祁莹与汪洋结婚一事,以为丈夫是在为此嗟伤,于是也不再问,只是暗地里偷偷地伤心落泪。
也可能时日久了,丈夫就会把祁莹慢慢遗忘掉。毕竟祁莹已经嫁作他人妇了。
她期待着丈夫带她去骑马的那一天,她在心里祈祷,盼望他回心转意,不要食言。
那天心终于下定决心辞职了,她来到了魏国立的曼诗特服装公司。
第一天上班,那天心感觉不错,新的环境带给了她新的心情。可她毕竟对写字楼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生疏的,有点手忙脚乱,甚至力不从心的感觉。魏国立一笑,并不怪责,他让她来做事,并不是为公司创造利益,而只是出于报恩。
几天下来,那天心却暗自懊恼,不想无功受禄。魏国立瞧在眼里,知其心意,愈加敬重,开始不厌其烦、手把手地教那天心,令她深受感动。
闲暇时光,二人就于茶楼酒肆,品茗聊天,感情不知不觉间升级,但始终没有突破朋友关系。
市公安局长办公室。
钟慨向局长唐若飞汇报情况:“经审讯,汪洋对吸毒一事供认不讳,却不承认自己贩毒。局长,我看这事有些蹊跷,我怀疑多半是猴子阿三和胖玛丽,受人指使,串通一气,故意陷害汪洋。目前,我们正在对猴子阿三和胖玛丽加紧审理。”
唐若飞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吐出,眉峰紧锁道:“你怀疑是谁?”
钟慨胸有成竹道:“田鹏远。”
唐若飞笑了一下,问道:“又是田鹏远?他的动机?”
钟慨道:“拆散汪洋和祁莹。”
唐若飞道:“就这么简单?”
钟慨道:“对。田鹏远想一个人独自霸占祁莹。”
唐若飞点点头,赞同道:“这个理由说得过去,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田鹏远这种不择手段的政客。鉴于田鹏远的特殊身份,切勿打草惊蛇,轻举妄动。这种小事,他一定不会亲自出面,你要想办法找到中间环节。寻找到突破口,一举突破。记住,咱们的出发点不是出于个人好恶以及恩怨,不是刻意去扳倒田鹏远,或是某一个人,而是违法必究,是为了打击犯罪,惩罚罪犯。”
钟慨双腿一碰,举手行礼道:“是。”
钟慨沉思着回到队里,迎面谢虹走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正要擦肩过去。钟慨瞧了瞧周围没人,连忙小声道:“小谢,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啊!下来有空,我好好请请你吧……”
谢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原来自钟慨浴室触电,险些丧命,多亏谢虹顾不得姑娘家的羞涩,以口对口人工呼吸及时相救,才使得钟慨生还。事后二人都颇觉尴尬,钟慨也因当时自己赤身裸体,恐日后影响谢虹的恋爱婚嫁,故回队后都缄口不提。
至于热水器突然漏电,钟慨也曾生疑,他事后曾找过一个自小熟识的电工,电工看过热水器后,见多不怪说,你这热水器哪一年买的,线路不老化破损才怪,这样的破热水器早就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这事也便过去。
但谢虹不提属于正常,施恩不图报,很好理解。可钟慨受此大恩,却装傻不言,虽说大恩不言谢,但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就显得太不懂人情世故了。故今天见此机会,匆匆表白了一下。
明明做了一件好事,但却不得不搞成做贼似的,这种状况对于谢虹是不公允的,钟慨心里颇觉过意不去。可是谢虹却因和钟慨有了这一层小秘密,兼之有肌肤之亲,口唇相对,心中挥之不去地感到丝丝的甜蜜。
谢虹走出了几步,却忽然又被钟慨喊了回来。
谢虹红着脸,心里怦怦乱跳,不知道钟慨又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钟慨恳请道:“小谢,现在家里没别人,你跟我出去一趟怎么样?”
谢虹面带几分羞涩道:“去哪儿?”
钟慨一凛道:“神圣律师事务所。”
谢虹怔道:“律师事务所?”
钟慨道:“对。马上出发。噢,对了,别忘了带上录音机,我要提取一个人的声音。”
钟慨要提取的是神圣律师事务所主任程北可的声音。刚才见到谢虹,令他禁不住又回忆起他在家中卫生间触电之事,联想到唐局长的话,忽然间灵光一现,他猛想起父亲遇害后,他在清理父亲的遗物中惟独不见了家中的钥匙,当时虽也起过疑,但过后也就慢慢淡忘了。这时他如梦初醒,悟到父亲绝非河边垂钓时失足落水,也不是让人推入水中,而是在另一现场被害后,大胆猖狂的凶手从父亲身上搜出钥匙,又迅速潜入家中,盗走鱼竿等钓具,伪造现场。而从父亲最后留下的那些纸条看,还有一个人嫌疑重大,那就是与田鹏远关系神秘的律师程北可。
父亲很有可能是在跟踪凶犯时遇害的。
而自己在家里洗澡,热水器漏电也当是有人蓄谋,凶犯第二次利用那串钥匙,再次潜入家中,在热水器上做了手脚。如此说来,案犯当是同一伙人或是同一人。
钟慨还想得更多更远,他想起了田鹏远遇刺时的那个匿名报警电话,及在后来抓捕蜘蛛时那个群众举报电话。两个报警口音虽听上去大不相同,但会不会是出自同一人之口呢?
父亲钟世杰生前曾谈及,程北可在鸿图造纸厂时,是厂文艺宣传队的骨干,爱好话剧,有一定的表演天才。
如果真是这个程北可其中作祟,那以往种种疑团便可迎刃而解。
揪出了程北可,也便揪出了幕后的田鹏远。
钟慨觉得茅塞顿开。
钟慨和谢虹乔扮成夫妇,去神圣律师事务所咨询法律问题。
钟慨特意扮成了一个大款,谢虹也涂脂抹粉,着意浓妆艳抹了一番。
一个年轻的律师站起来欲接待,谢虹表情迟疑,吞吞吐吐说想找程北可律师,钟慨帮腔道,我们是慕程律师之大名,特意远道而来。
年轻律师不介意,将二人热情地引入里间的主任室。
年轻律师道:“程主任,又是一个慕名前来找你的。您是车水马龙忙得要命,我们是门可罗雀闲得发慌,真是让人嫉妒死了!……”说罢,对坐在里间正在给人耐心作着咨询解答的程北可不无妒意地一笑,转身退了出去。
程北可掉头看了一眼钟慨二人,冲钟慨点点头招呼道:“请坐,请稍等。”
过了片刻,程北可解答完了前一人的问题,让她坚信法律神圣不可亵渎,并承诺一定为她出庭辩论,讨回公道。
送走了那人,程北可笑容可掬回到二人面前。
钟慨、谢虹与程北可客套寒暄毕,彼此坐下。钟、谢二人做出认真请教的神态,向程北可请教了诸如婚前财产、遗产等问题。
程北可热情专业地进行了解答。
问过一些问题,钟慨觉得差不多了,便与谢虹连连致谢着告辞,程北可微笑着起身相送,礼貌得体地将二人送出来。
出门之际,一个身穿小吊带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目中无人地与钟慨二人瞬间擦肩而过。
钟慨微微一怔,这个女人似颇有几分面熟。
钟慨不觉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进屋的那个女人,脑中电光石火地一闪,他已经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
钟慨不动声色,对送出门的程北可告别道:“程律师请留步,咱们回头见!”
程北可一副职业的微笑道:“谢谢你们的信任,下来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欢迎你们二位随时前来找我。好,回见!”
出了律师事务所,钟慨有些抑制不住兴奋道:“小谢,看来我们这一趟是不虚此行啊。”
谢虹诧道:“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钟慨笑道:“本来我还只是怀疑,心里并没有太大把握,可是你注意到了刚才进门的那个女人了吗?”
谢虹道:“好像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了。”
钟慨提醒道:“你还记得咱们吃大排档时,有个女人经过我身边时,失手泼了我一身菜汤吗?”
谢虹恍然大悟道:“记得记得,我还和她吵了一架,噢,原来是她……这么说来,你洗澡时的触电,也不是寻常的热水器线路老化漏电,而很可能是有人蓄意为之。”
她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思索。
钟慨赞赏道:“对,照这样推理下去,程北可就更难逃嫌疑了。”
谢虹欣喜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总算看到前方的曙光了。”
钟慨笑着提醒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据以往经验,越是到案情水落石出、真相就要大白于天下的时候,战斗也就越到了剑拔弩张、刺刀见红的白热化。”
谢虹不在乎地笑道:“我知道,黎明前最黑暗嘛,犯罪分子不甘心他们的失败,要作垂死挣扎……”
两人此行颇有收获,说说笑笑着回去了。
钟慨没有看错,那个女人正是王梦瑶。
程北可一回到主任室,脸色立即就阴鸷了下来。
王梦瑶与以往一样,她随后掩上房门,看了一眼程北可,暗笑一下,柔软着身姿,从背后上来就欲贴搂住程北可。
程北可挣开王梦瑶的缠绕,对着愕然不解的王梦瑶,怏怏不乐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浑然不觉!”
王梦瑶闻言吓了一跳,随即不以为然,笑着嗔道:“风平浪静的,你又发什么神经?也不是我笑话你,你这人也太过于敏感,太过于谨小慎微了!”
程北可嗤之以鼻道:“妇人之见。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王梦瑶扬起脸道:“我管他是谁!你这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莫非让我把每一个人都要记住吗?我才不操那个闲心呢,操心老得快,他们又不是我的客户。”
程北可摇摇头,沉重道:“他不是别人,是刑警队队长钟慨。”
王梦瑶大吃一惊道:“就是那晚你让我泼他一身菜汤的那个警察?”
程北可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与钟慨同来的那个女的,是他的同事,警校实习生,名字叫谢虹。”
王梦瑶叹服道:“你可真行,情报早就尽在掌握之中了。”
程北可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二人自以为乔装改扮而来,我就认不出他们,别忘了,我是这方面的里手行家。”
王梦瑶不由心虚道:“他们来干什么?难道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程北可面露狰狞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到此何为,不过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不怀好意,别有企图。”
王梦瑶呆若木鸡,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噢,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老程,这个……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
程北可在身后冷冷道:“怎么,见势不妙,就脚底下抹油——想溜?”
王梦瑶尴尬地回头笑道:“没……我没有……”
程北可上前,恶狠狠从后面一把揪住王梦瑶的长发道:“告诉你,太晚了,你已经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你惟一的选择,就是和我同舟共济。你这个傻女人,你难道一点也没有觉察到,钟慨也已经认出你来了吗?……”
王梦瑶闻言,不由浑身哆嗦了一下。
程北可突然放开王梦瑶,走到窗边,似自言自语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上次你侥幸不死,这回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说完,嘿声而笑。
那天心头一回领了薪水,为表谢意,这天下班之后,她提出请魏国立吃饭。
公司里的职员都陆陆续续地散了,那天心有意走到最后,对仍在办公室里办公的魏国立道:“魏总,以前都是你请我,今天我请你如何?”
魏国立抬起头爽快道:“好啊,不胜荣幸。可不可问一下,准备请我去哪里?”
那天心想了想道:“凤凰大饭店。”
魏国立故作吃惊道:“哇,那么高档。你可得小心我把你刚发的薪水都吃下去。”
那天心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反正都是你给的。只要你能吃,都吃下去好啦。”
魏国立也笑道:“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大本事,我能不能邀请个朋友?”
那天心有几分迟疑道:“朋友?……”
魏国立道:“对,还是个漂亮的女性。”
那天心忍不住道:“谁呀?”
魏国立一本正经道:“妞妞。你的女儿。希望你不要拒绝。”
那天心知魏国立纯是一番好意,心中感激不尽,也改用幽默的语气道:“好吧。我举双手赞成。”
魏国立很绅士地颔首道:“谢谢。这样吧,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些文件要处理,你先走一步,回家去接你的女儿,我处理完毕马上就走,咱们在凤凰大饭店碰头。”
那天心应了一声去了,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魏国立,见魏国立正启唇冲着她笑,笑容一如当初,仍是那么夺魂摄魄。她情不自禁也冲着他一笑。
那天心走出了公司大楼,她心情很好,回味着方才一幕,不由得轻轻摇头一笑,随即款款下了台阶,脚步轻快地径向家中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幽灵般停着一辆黑色轿车,程北可和王梦瑶坐在其中,隔窗窥视着那天心的离去。
目睹那天心消失在视野中,程北可目光阴冷,边打开车门边对王梦瑶道:“你在下面把风,要是有人来你就按几下喇叭通知我。”
说罢,就要起身下车。王梦瑶一把扯住程北可的胳膊,面露紧张道:“老程,你这是要干吗?”
程北可半个身子已在车外,他回首阴鸷一笑道:“干吗?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个刑警队长想把我们送进监狱,没那么容易,我要先把他送进大牢!……”
程北可下了车,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随即疾步走入公司大楼。
那天心离开公司十分钟以后,魏国立在他的办公室被杀。他被人用绳索勒死,这还不算,凶手大概出于泄愤,还将死后的魏国立阉割。其状惨不忍睹,令人发指。
那天心和女儿妞妞在凤凰大饭店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打魏总的手机也总是没有人接,她似乎预感到大事不好,于是先把女儿送回家里,一个人打车心急火燎地赶回公司。
她推开办公室虚掩的门,眼前的恐怖情景令她大惊失色,头发欲竖,她抱着头,吓得大叫连声,与此同时,她看见在魏国立血染一片的裆间,躺着一个小小的物什。
是一个极为眼熟的打火机。
那天心克制住恐怖心理,定睛一看,果然正是她作为小小礼物送给丈夫钟慨的,那一个金枪鱼形状的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