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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足迹 第一卷: 国仇家恨 保家卫国 第一章 夜行逃回家乡

引子

清末天津杨柳青因灾荒、战争、海运、铁路之兴而失地失业的农民、船民、商贩,他们应募随湘军做小生意糊口,宿官营兵店,在驻地经营生计。因经常追随部队大营不断迁移,且处于西北边疆,故谓之“赶西大营”。战事停止后,后续的杨柳青人进西北边疆谋生就称“上西大营”或“跑西大营”。

民国初年日本侵华战争中华北沦陷,为躲避战乱,杨柳青人承父辈乡亲“赶大营”的足迹,赴西北边疆谋生;1939年津青大水,水灾过后,霍乱、伤寒和痢疾等病肆虐天津,疾病加上灾荒,迫使一部分杨柳青灾民沿着父辈的足迹举家外出谋生。可此去路途遥远,能否顺利到达,成了一个未知数……

第一章 夜行逃回家乡

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在卢沟桥故意挑起事端,拉开了全面侵华战争的序幕,战火很快就要蔓延到天津……

夜黑风高,星淡云稀。

七月的雨天特别多,还没等太阳和月亮换好班,雨就迫不及待地又来了,于是潮湿与燥热交替着轮番上场,席卷着杨柳青众生灵。京杭大运河边上的垂柳随着风势剧烈地晃动着,船上投射到运河水上的灯光摇曳着,船桨滑动水的声音划破夜空,轻轻敲击着寂静的夜。

黑夜中,一个身背褡裢的人影在胡同中急匆匆地穿行着,所到之处回响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给寂静的黑夜增添了几分神秘与恐惧。与此同时,狗吠声也此起彼伏地叫起来。由近及远,由远及近……

忽然,他在一个略显小的四合院门口停下,还没来得喘口气便急促地敲起门来。“啪啪、啪啪、啪啪……”里面的人似乎已经入睡,连续敲了好几次,院里都没有一点动静,静得让人感觉有些恐慌。

他无奈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漆黑的夜色,长叹一声。随即将褡裢使劲紧了一下,正欲纵身跳上房顶,突然他看见墙角旮旯处有个什么白色的东西在晃动。夜行人向来胆大心细,他停止了纵跃,转身轻手轻脚地朝那个黑影走去。

“谁?是人是鬼,报上名来!”黑夜中,他的眼眸散发出威力震慑着空气中每一粒微尘,似乎能洞穿一切。

那个白色的东西站了起来,转而一个披头散发的,脸色惨白,伸着舌头的僵尸模样的人,伸直着胳膊,慢慢地蹦蹦跳跳着朝他而来。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莫不是“吊死鬼”?他常年在外,走南闯北,什么阵势都见过。可此番场景还是第一次遇到。早先听上年纪的人们讲过“借尸还魂”、“冤死鬼”之类的诡异事件,但从来还没经历过。此番可真长见识了。

他“嘿嘿”一笑,大喝一声说:“这回爷要验证一下,你是真鬼还是假鬼?”说完,他不慌不忙地从背包中拿出防身用的三节棍。拉开阵势,只见他弓步站立,左手执一节,右手执中节,轮动第三节。接着随着身子有节奏的舞动,或头顶平扫,或身体两侧轮扫,“嗖嗖”作响不绝于耳。那影子似乎被这架势吓坏了,迟疑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朝他移动过来。

“这非鬼,有人装神弄鬼呢!否则怎么会害怕呢?”他思忖着,怕伤着那人,手下的力度慢慢减小了,脚下迅速地朝他移过去,并大喝:“棍棒无情,若是人的话,请说话。否则我可就出招了!” 可是那影子这次没迟疑,始终向他而来。

他低吼了一声:“真是不知死活!”接着一个“左右点棍”,虚晃一招后,棍子重重地落在他的手臂上。只听他惨痛地“哎哟”一声,徒然地摔倒在地上。

“还真的是个人!”他低声自言自语地说,不禁为自己出手之重感到愧疚,但一想到这人装神弄鬼,还不听自己的劝告,气又不打一处来了。

“你叫什么?为什么在此装神弄鬼吓唬人?”他走上前,低声呵斥。

“官老爷饶命,饶命啊!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那人一边哀痛着,一边将假发和面具摘了下来,在黑夜中虽然看不清来人的面貌,但隐约能看到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别喊什么官老爷,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你不好好地做人,晚上出来装神弄鬼吓唬人,这是为何?”他将那人扶起来,然后去查看他的胳膊伤势。还没等那人说话,他又说:“还好,没伤到骨头。我那会儿已经警告你了,你若求饶,何苦挨我一棍棒?”说着从褡裢中找出一瓶药膏,迅速挖出一块,用力给那人连揉带捏鼓捣了一番。那人龇牙咧嘴地强忍着疼痛,没喊出来。等他弄好,那人竟轻轻啜泣起来。

“壮士,我知道你是好人。不瞒你说,我们家穷啊,又赶上家乡闹灾荒,所以迫不得已带着一家老小出来讨饭吃。可是要来的饭常常填不饱肚子,加上两个孩子都体弱多病,我就想了这个方法再弄点钱。可是我不吓唬穷人的。我只想在那些地主老财身上弄点钱花。你得相信我是好人。我早年也读过一两年书,只是家道中落,以至于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我虽谈不上劫富济贫,但是对那些压迫穷人的人恨之入骨的。求你饶过我,我一家老小还得靠我养活呢!”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

他一声不响地听着,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口气,把药膏塞到那人手里,说:“你赶紧找你的家人吧!都是苦命人。再说外国人都得欺负到咱中国人头上来,咱们何必自己找自己的茬呢?这药膏记得每天用三次,七日内必会安然无恙,别间断就行。”

“果然是大善人!谢谢壮士,谢谢壮士!”说完抱着胳膊,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看着远去的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四合院前,轻身一纵便落到房顶上,紧接着翻身一跃落到了院里。

刚落定,他听到屋里传来轻轻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压低嗓门的嘀咕声。

“老头子,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言语中有些恐慌。

“不要自己吓自己,是不是野猫踢翻了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轻轻埋怨着。

想来屋里的人把他误认为是坏人了。他笑了笑,顾不得多想什么,紧走几步到了房门前,轻咳了几声,算是给屋里的人打个招呼,随即轻轻叩打着门扇。

“老头子,这深更半夜的,是谁呢?”老妇人惊恐了。

“最近日子有些不太平,听说国军跟小日本打起来了。还是别开了,小心点吧。”略显苍老的男声压低声音说。

“爹,娘,快开门啊,我是强生。”他听到爹娘不给自己开门,感觉有些好笑,对着门缝轻轻喊着。

“是咱家老大回来了。老头子——快——去——开门。”

紧接着屋里一阵忙乱,不一会儿煤油灯亮了,屋里出现两个略显苍老的身影。伴随着一阵阵咳嗽声,一阵悉悉索索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生儿啊,这兵荒马乱的,我们都不知道你的消息,心里老惦记着你,总怕你有什么事情,这下好了!你可算是回来了。”强生爹急切地将他拉到煤油灯下,抓住儿子的右手,强生娘拉着儿子的左手,俩人往他脸上和身上瞅了又瞅。只见儿子身着束身黑色衣衫,打着绑腿,干净利落,眉目间带着豪气,一看就是夜行人的打扮。他向来身手不凡,想来受不了什么欺负。看儿子完好无缺,老两口这才放心地拉他坐在了炕沿上。

“爹,娘,看把你们吓得,我都这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你们好好看看我!”说着,他站起来,在爹娘面前转了一圈,然后凑到娘眼前,紧接着凑到爹面前,最后笑嘻嘻地说:“儿子是不是毫发未损?我就是想多挣点钱贴补家用,可这个世道什么都不好做!不过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

老两口一听又着急了,不约而同地问:“怎么了?生儿,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强生看了看二老,赶忙轻松地说:“爹,娘,危险倒是有。但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所以,你们以后也不用担心我。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子都能应付得过来。”

老两口一听,皱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但还是流露出了担忧。

“不过,爹娘,你们说生气不生气啊?在自家门口,他个小日本倒很猖狂,还找茬与咱们中国人打架。可国军一个连奋力抵抗愣没打过人家,就这么在家门口被人打了,真窝气!”强生气愤地把褡裢往地上一扔。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是啥世道?”强生爹叹了声气,将旱烟拿出来。强生赶紧给爹装上烟叶,用洋火点上。他便“吧嗒吧嗒”地抽起来。

“咋啦?你还看见小日本与咱中国人打仗啦?”强生娘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问。

“没看到,是听说了。人们一说打仗,都惊慌失措地在逃难呢!谁还有心思看武术杂耍,看病更省了,都先保命了!我一看这里营生是做不下去了。想想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就连夜往家赶!”说完,强生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漆黑的夜色不说话了。

屋里一时沉默了下来,无奈与愤怒慢慢融于空气中,屋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凝重了。

“咱能活着命回来就好。吃饭了没?我跟你做碗面疙瘩。”强生娘打破了沉寂,从炕上出溜下来就要去厢房做饭。

“娘,这么晚了,别做了。我在路上吃了点。”他说着把爹、娘拉到身边坐下,说:“爹,娘,仗马上就打到咱们这儿了。这次我连夜赶回来就是想跟二老商量,咱们赶紧离开杨柳青吧。等时局稳定了,咱们再回来。听说小日本很凶狠,我这次回来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日本兵的刀枪下逃出来的。”

“我哪也不去,这是我的家。我死都得死在这里。我这一把年纪了,谁都不怕。”强生娘听了,立刻强烈反对。

“这能逃到哪里去呢?外地一个亲戚也没有啊。再说咱们的家祖祖辈辈都在杨柳青生活,这才是咱们的根。”强生爹叹息了一声。

“咱们杨柳青的人不是有好多在新疆谋生的吗?咱们也去那里”强生兴奋地说:“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好。”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新疆有一个远房表亲,那还是爷爷那辈人跟着左宗棠“赶大营”落户到那里的,后来没回来过,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不知道还认识不认识?”强生爹一拍大腿说。

“别说远方表亲,就是你爹娘在那里,我也不去。”强生娘边生气地说边上炕,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

“好了,生儿先别说这事了。你娘这几天正不舒服呢。别让她不开心。你先回屋休息吧。”强生爹冲他使了个眼色,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屋睡觉。

强生看了看娘,叹息了一声,说:“爹,娘,你们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说这事儿。”说完,强生回屋睡觉去了。

强生在家里排行老大,自幼爱习武,习武师傅不仅精通武术,还会给人看病。在学武那几年,不但学了一身武艺,还学会简单的医术。在自家门口不好施展本领,所以他经常到外地走街串巷耍把式卖艺招揽人来看,然后再给人看病。由于流动给人看病收费低,大家都喜欢让他瞧病。因为姓郭,熟识他的人都叫他:郭郎中。

强生在北平亲眼看到了人们惊恐的逃亡,以他的判断,战事开始了,小日本就不会轻易停手,往下发展会有更大的战争爆发。如果不逃离的话,等小日本打过来了全家都要遭罪。爹娘年事已高,兄妹还小,他有责任保证全家老小的安全。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家乡避难。可是,母亲的强硬态度,让他感觉出走他乡很渺茫。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考虑怎样才能说服母亲。突然他想到不如让弟妹们去试试。想着想着鸡叫三遍,天已经蒙蒙亮。

不知不觉中,强生因劳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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