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芊芊，你这话有点太过放肆了吧，”妙彤开口斥道。

“哟，妙彤姐姐何必动怒，姐姐是当红的清倌人，哪知道我们这些靠身子吃饭的姐妹心中的苦呢？”舒芊芊毫不服软，一句话说得妙彤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望妈妈多上点心，这时节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姐妹们啊，都想要好好地过个新年呢。”舒芊芊从苏叶妩媚一笑，转身步步生莲般地朝楼上走去，余下的几个姑娘不敢直视苏叶的眼睛，纷纷行礼后跟在舒芊芊各自散去。

“这舒芊芊胆子不小，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和妈妈对着干，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底气，”妙彤走上前来，站在苏叶旁边叹道，“不过她所说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青楼姑娘以色愉人，偏偏这红颜又是最容易老去的，看来也有不少姑娘有这顾虑，才跟在她身后一起来示威的吧。”

“我明白，”苏叶点了点头，“现在不是想着给自己立威的时候，必须要先把眼前的危机解决掉再说其它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想不管不顾一直把封盼儿就这样藏起来，挺过一段时间就风平浪静了，可现在又和这个消息叠加在一起，一意孤行一定会给红尘阁带来重创的。

唉，苏叶有些恼火地揉了揉额头，转身冲妙彤说道：“你先回去吧，红倌人这边没人光顾，你那边的客人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妙彤点了点头，冲苏叶宽慰一笑后转身离去。

诺大的大堂仍旧灯火通明，平日里自己最烦躁的就是这大堂里喧嚣的吵闹声，可今日的安静却让苏叶感觉到了一种透骨的冰冷。

敌人在暗处如跗骨之蛆般地盯着自己，自己却连对手是谁都没能找出来。

无数的思绪在脑中回转，苏叶踏着梯子朝楼上漫步着，正恍惚间，耳旁却传来了徐凌恒口齿不清的声音：“你放心，大不了我带着人打……打上漕帮去，打得这群孙子……王八蛋知道知道厉害。”

苏叶不禁莞尔，伸手推开面前的房门，只见徐凌恒和封盼儿跟前都各放着一大坛子酒，徐凌恒已经滑坐在了地上，干脆就把酒杯放在了木凳上，就这样一边喝着一边高谈阔论。

而封盼儿，居然一点醉意都看不出来，明亮着眼睛坐在徐凌恒旁边，一边用手绢细心地插着徐凌恒嘴边的酒渍，一边又替两人的酒杯满上酒。

“徐公子这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了？”苏叶笑问道。

“徐公子的酒量如海，这一大坛子酒都是他喝光的，”封盼儿指了指旁边的大酒坛，“不过也真没想到，徐公子平常看起来桀骜霸气，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喝醉酒来却是这么地憨厚可爱。”

“苏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徐凌恒又呢喃了一句。

“不过这个徐公子也真是奇怪，自打今天来红尘阁就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刚才喝酒也总是提及不会让你难做……”封盼儿欲言又止，把后半句话生生吞了下去。

苏叶知道她后面那句定是调笑自己和徐凌恒的话语，却不答话，转而问道：“他问了我的事情？都问了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红尘阁啊，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当了红尘阁的老鸨等等的，”封盼儿回道，“大部分问题都是妙彤姐姐回答的，我也才知道原来妈妈以前也不是青楼中人的身份。”

徐凌恒为什么也关心起自己的来历？真是还嫌自己最近不够乱么，苏叶摇了摇头，愤愤地用脚踢了踢旁边的两个酒坛，却发现两个酒坛都已经空了。

“你说这坛酒是徐公子喝光的，那另外这坛……”苏叶有些惊讶。

“当然是我喝的啊，陪徐大哥喝酒我可没有推辞的道理。”封盼儿晃了晃酒杯，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徐公子都醉成这样了，你居然一点醉意都没有！”苏叶愈发的诧异，像是看到一个怪兽一般。

“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爱去赌钱，每次赌输了回家都会毒打我，”封盼儿的语气低沉了下去，“被打之后，我总是疼得睡不着觉，有一次意外口，我发现喝了酒之后伤口就没有那么疼了，自己也能睡好觉了。”

“所以从那之后，每次挨了打我都会躲到河边去喝上一罐酒，不管多烈多辣的酒都强忍着喝下去，家里没钱，我就去帮别人干活换最劣质的酒底子回来兑水喝，”封盼儿看着酒杯，仿佛又看到了儿时的自己，“长大之后，我就发现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难麻醉自己了。”

“现在好了，那些苦难都过去了，”封盼儿凄然一笑，“所以苏妈妈，不用觉得当青楼女子是害了我，比起小时候受过的那些苦难来说，当一个青楼的红倌人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人到底要长到多大才不用在乎这些痛苦？无论多大，都会有不同的痛苦在等着我们的。”苏叶喃喃道。

“苏妈妈，你说什么？”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见你时我们的对话，”苏叶笑了笑，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摸着封盼儿顺滑的乌发。“盼儿，那些苦难不会一无是处的，它总将会在某个时候，成为我们变强大的武器。”

封盼儿痴痴地抬头望着苏叶，苏叶眼睛中透露出来祥和而坚定的光芒，一时间让它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

“盼儿，你相信我么？”

“当然相信，无论苏妈妈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那好，既然他们铁了心要逼你梳拢接客，那我们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有些人，是他们永远只能看到不能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