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水晶台上的舞姬突然盈盈起身,长缎自袖口飞出,短小的利箭同四周跃下的蒙面刺客一同朝顾黎羽的方向去了。
“啊!”
座下的女眷们纷纷尖叫,场上顿时乱成一锅粥。官员们带来的侍卫各自保护自己的主子,然而刺客的目标似乎只有首席之上的顾黎羽。
“砰!”金戈相撞划过一道火花,距离顾黎羽前方一寸的剑锋被楚弦思拦下。不过寒芒几闪,藏青的剑身染上温热血液,刺客随即倒下。
“放箭!”舞姬一声娇喝,如雨纷纷的箭矢应声而下。庭中的官员已被掩护至安全之地,锦衣卫抽刀奔回格挡,金石之声不绝于耳。楚弦思一道剑气挥开迎面而来的箭,刚想去拉旁边的顾黎羽,却被人抢先一步拉开。
随手联手拈下的三片长叶带着内劲向高墙之上的黑衣暗卫飞去,与利箭擦身而过,直直没入那人咽喉。楚弦思心下一惊,这人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竟能准确判断哪个才是取自己要害的位置。
就这么恍惚一瞬,破空而来的箭矢已到眼前,楚弦思下意识用剑去挡,然而箭矢材质特别,居然是将藏青长剑击了个粉碎!
“噗!”箭矢穿透小臂,楚弦思面色不动,好似受伤的并非是她。顾黎羽倒是眉头一皱,随即闪身上前,捏住舞姬洁白修长的脖颈。
顾黎羽面上还保持着如方才一般的笑意,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仿佛没用一丝力气。然而下一刻,舞姬感受到对方的内力自手中炸开,腥甜气味弥漫在整个口腔,她胸口炸痛,整个人当空飞出。
轰!舞姬撞翻桌案,山珍海味洒落一地。
楚弦思抬眸盯着玄衣微动的青年,只见他缓缓迈开腿,优雅矜贵地踏阶而下,停在了舞姬的面前。
“你为何要杀我?”低沉的嗓音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但楚弦思莫名从中听出来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
舞姬嘴角溢出鲜血,原本漂亮的眼睛被狠毒沾满,只听她咬牙切齿道,“便是要杀你又如何?尔等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顾黎羽蹲下身子,语调中充满不屑,“胡说八道。”
楚弦思垂下长睫,压下想笑的唇角。
“你!”舞姬收紧十指,含恨道:“奸臣当道!害了多少朝堂忠良,我阮家满门忠烈,何等冤屈!……”
顾黎羽仿佛极有兴趣地盯着她,好奇地开了口:“本王才进京一日都知道你阮家的案子是楚大人代君审查,楚大人站在那你不去杀,冲着本王来做什么?”
楚弦思瞬间笑不出来。
“哦——”顾黎羽还没完,“莫非是听得楚大人赞美本王,以为她对本王存了爱慕之心,所以想杀了我使楚大人痛苦?”
“萧王殿下!慎言!”
顾黎羽回头看了楚弦思一眼,笑了笑便真的止了口。
“北野,将她押下去。”楚弦思挥了挥手,又转身向顾黎羽道:“萧王殿下受惊了,今夜臣多有怠慢还望殿下恕罪。”
少女顷立在空旷的中庭,乌金短箭不知何时被她从小臂上拔了下来,干涸的血迹在暗色的锦袍上隐隐约约。许是顾黎羽眼花,他看见少女莹白的面上浮出大片的红色莲纹,将清冷的容颜带得妖异几分,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心下一动,“萧王府还未建成,楚大人不知道?”
楚弦思皱了皱眉,“臣未听闻……”
顾黎羽负手走了过来,“本王暂且先在督主府住下,楚大人没意见吧?”
说罢,倒也不给楚弦思拒绝的时间,转头便吩咐了手下将行李箱子从城宅中搬到督主府上。
楚弦思:“……”
朝堂上的人多半不喜她这种名声难听的同僚,手下又都对她存着三分敬畏之心,几乎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楚弦思张了张口,硬是没想出拒绝的理由。
……
那日的一箭对楚弦思来说并不算什么,早些年出入刀山火海负过的伤比这个重的几乎数不胜数。于是第二天缠了个绷带便自己收拾收拾上朝了,但是她似乎忘了还有个王爷住在自己府上。
清晨的寒露落在泥土当中,池塘的彩鲤游得缓慢。暗紫色的锦靴踏过一地芬芳,神色还有些困倦的楚弦思踏出门槛便要往马车上钻。
“你!”
宽阔地马车中央焚着名贵的沉水香,庐山云雾自紫砂茶壶中缓缓倒入杯中,坐在里面的顾黎羽显然心情不错,还冲闯进来的楚弦思微微一笑。
楚弦思有些惊吓,再三确认这是自己的马车后带着没睡醒的困倦有些恼怒道:“萧王殿下,您自个的马车呢?”
“坏了。”顾黎羽抬手咽下茶水,“或许是昨夜刺客干的吧。”
人刺客吃饱了撑的还去弄坏你马车?楚弦思心中冷笑,“臣吩咐手下立马再备一辆。”
“楚大人,时间可要来不及了,误了早朝时间,不太好吧。”
楚弦思进退两难,正在犹豫之间手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毫无准备的整个人顺着力道被顾黎羽拉进了马车。
“走吧。”
楚弦思也犯不着在这种小事上执着,坐定后思考了一会便随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