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坐着十六叔的车到了镇上后，七拐八拐到了‘一口酥’的后门。

推门进去，轻车熟路走到了厨房，却见大伙都围坐在桌前。

柳芸问道： “春桃姐，今日怎么不做糕饼了？”

那个叫春桃的饼娘紧锁眉头说道，“夫人，不是我们不做，是，是那面粉，糯米粉，就连昨日泡的糯米和红豆，红枣，花生，芝麻都被泥土掺的水打湿了，全都用不了了，徐东家和徐夫人今日一早都进城了，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坐着等您来想办法了。”

柳芸听完后面色沉重，翻看了那些被毁掉了的材料里都发现了几朵破碎的花瓣。

柳芸捻起一朵缺了花瓣的海棠花，而后站起身来走出了厨房，大伙跟在她身后。

众人跟着她来到了院里，入眼一片姹紫嫣红，院里开得最灿烂的便是那颗已栽有五十年的海棠树了，昨夜下过雨，雨打海棠落了一地。

柳芸围着海棠树转了一圈，顿下了脚步，而后又接着绕了院子里的花圃一圈，问道：“那些材料今早大伙都翻过吗？”

春桃回道：“都不曾翻过。”

没翻过一切都好办了。

她径直往饼娘们的住处走去。

几个饼娘互相对视一眼，夫人这是怀疑出了内贼吗？

后院共有三间房，其中四个饼娘两人住一间房，饼娘住的屋称为左房和右房，而中间的房间则是给柳芸歇息的地方。

“你们在外面看吧。”柳芸道。

宽袖下，十九娘拳头紧握。

柳芸先去逛了左房，翻看了床底下摆放整齐的绣花鞋鞋底，又走到了梳妆台前看了一眼，梳妆台上只放有一面铜镜，两盒口脂和一些小玩意，她又走到了角落的屏风后，屏风上挂着几件衣衫。

逛了左房后，她又去逛了右房，也是看了鞋底，梳妆台，屏风后便让众人进来了。

柳芸坐在桌前打量着四人，指尖轻托着下巴，不疾不徐说道：“别说我不给机会，一盏茶的时间，毁了食材的那个人自己出来承认。”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似乎都在问‘你是贼人吗？’

众人缄默，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问，“你是内贼吗？”

柳芸点点头，夸道：“挺有骨气，先赞一个。”

她起身走回了西屋，从床底拿出了一双绣花鞋，又从梳妆台上拿起那小罐胭脂，她将鞋子放在桌上，问道：“谁的？”

“夫人，这是十九娘的！”住在西屋的阿巧说道。

柳芸冷眼瞥向十九娘，眼神里带着审视。

阿巧忽然又想了什么，一拍手，激动的说道：“夫人！我想起来！昨日夜里我起来上茅房发现她的床是空的，上完茅房后她便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问她去了哪她支支吾吾，说些有的没的岔开我的话！”

十九娘神色慌张，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夫人明察啊！我昨日夜里是去逛了夜市才回来晚些的，您莫听这贱婆娘挑拨离间，再说了，我一个刚死了丈夫就被婆家扫地出门分文不给的新寡好不容易才寻到份工作，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儿呢！”

柳芸食指轻敲桌面：“让我猜猜，鸿福酒楼给了你多少好处才来办这事？“

十九娘身子一抖，眼神躲闪，显然心虚了。

随后柳芸又道：”你很聪明，趁着夜里大家歇息了才去院里那颗海棠树下挖泥，昨日下雨，鞋印子留了一路，你便扫掉了一路的脚印销毁证据，还去冲洗了鞋底上的泥，但你算得再好，也没想到阿巧姐会起来上茅房，还正巧抓到了你回房，但证据掩盖得再好，也做不到十全十美，你漏掉了海棠树下掩在草丛里的一个脚印，还漏洗了绣花鞋上泥点子和鞋缝里的海棠花的花瓣。”

十九娘狡辩，“你少冤枉我！我，我昨日夜里是去给海棠树浇水！浇水时沾到泥点子怎么了！”

柳芸轻嗤一声，将那小罐胭脂也放在了桌上，眼神似乎在看智障，“昨日下午下过雨，雨都下完了树都喝饱了你还大晚上的去浇水？可你方才又说去逛夜市，怎么？边逛夜市边给树浇水？这胭脂和绣鞋都是芳华堂新出的，这并蒂莲绣花鞋一共只卖五双，你说巧不巧，徐东家的娘子买了两双，其中一双送了我，剩下三双都被鸿福酒楼的东家买走了。胭脂也是新款，二两银子一小罐，你个被赶出来时身无分文的新寡，哪来的钱买这些？你说你冤枉，我冤枉你哪个了？你还想真不见棺材不落泪要去官府走一走？”

到底是个乡野村妇，一听要送官崔十九脸色一白，怂了，：“我招，我招了，一切都是鸿福酒楼干的，鸿福酒楼的掌柜是我的相好，就在前日我发现我怀孕了，我便找他让他娶我，他说他还没有银子娶我，他知道我在一口酥做工，本来是让我偷偷把糕饼方子都给他们，可我只是做玫瑰饼的哪有全部的方子，徐坊又说让我直接破坏食材，之后给了我这双绣鞋和胭脂，说都是东家送给我的，事成之后东家还会给我们五十两来操办婚事，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就…后来，后来毁了食材后我又跑去找了徐坊，徐坊这狗贼却不认帐了，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他的，说我栽赃，我跟了他五年，到头来在他那我连屁都不是，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丈夫在世时对我很好，我却满眼是徐坊，最后他抓奸在床被气死，他才二十七岁啊，我有愧，我真的有愧啊，我…”

说完崔十九放声大哭。

三人于心不忍，纷纷为崔十九求情。柳芸脑子乱成一团，皱着眉头压了压眉心。

说句实在话，抛开这些乱七八糟是事儿，崔十九人其实是不错的，就是太单纯了才被有心人利用。

半响，柳芸道：“十九，我有个能搞垮徐坊和鸿福酒楼的名声的办法，不过这个代价会很大，可能会影响你一辈子。”

崔十九微微一怔，她要帮她？

“我不全是帮你，我也是在帮我自己，鸿福酒楼阴我，徐坊阴你，不说能搞垮他们，但一定能让他们的好名声大打折扣。”她从不觉得自己是多善良的人，睚眦必报才是她的本性。

崔十九拳头紧握，眸中含泪，眼里充满怨愤和不甘，坚定的对柳芸说道：“我做！”

……

-----鸿福酒楼

一衣衫褴褛的女子坐在鸿福酒楼的门外哭嚎，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崔十九！她身旁还站着几个身着酒楼标识衣裤的小二，你看我我看你，根本拿这泼妇没主意。

路过的人皆停下了脚步看热闹。

一瘦小的店小二恶狠狠说道：“你这婆娘，再不走我们就放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