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恩带着方泽走出知府衙门后。
扭头对方泽说道:“今天晚上的抓捕,声势一定闹得够大!要让那些在常平仓里动过手脚的人都知道,我已经命令锦衣卫去抓捕他们了。”
“不要怕什么打草惊蛇,抓不到人!”
“有人敢跑就让他们跑!”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方泽比起以往似乎要沉稳的多。
脸上的神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动,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二父放心,我就只派一组人,按个按个的去抓,保准给他们想跑的时间留够!”
李念恩对方泽这个方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要乘着今天灾民进城抢粮的同时,去缉拿抓捕这些与常平仓有染的硕鼠。
其实最根本性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常州府府城内的组织架构。
从而将常州府的大小事物接管到自己手上来。
不然的话,作为一个厂卫太监,哪怕他能先斩后奏的将常州府的官员都给抓起来。
但他却没有能直接参与进地方事务的资格。
只要将原本的秩序与组织架构彻底粉碎。
他才能趁着这个真空期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势力来!
知府衙门中的龚午与其他人虽然不知道李念恩是打的什么算盘。
但随着锦衣卫接连不断开始常州府里抓捕大小官吏。
所有人都忍不住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涌上了心头。
让所有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以后,一名穿着青色官服的官员轻轻咳嗽一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等到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时,他带着几分试探性的说道:
“如今沈知府被厂卫缉拿,那府内大小事务按理应归刘大人统管。”
“如今外面灾民作乱,常平仓的火势也未灭。”
“咱们继续在这里枯坐耗时,恐怕不是存身之道啊!”
说话的官员,乃是常州府内的通判甘皋。
作为整个常州府里的三把手,在这个时刻当然是有说话的权力的。
所以当他开口之后,在场的许多士绅与低级官员便纷纷符合道:
“是啊,至此危难之际,是应该请刘同知出面,协调大家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对对对,还请刘同知体恤民情,站出来主持大局啊!”
“就是,天不能无日,国不能无君,咱们常州府也不能一日无府官,还请刘同知主持大局啊!”
只不过,不管在场的乡绅与官吏说的如何诚恳动情。
但被他们挂在口上的刘同知却是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回应。
依旧静静的坐在自己座位上,慢慢的品着手中的一盏茶。
这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位刘同知。
虽然他的品级官称是同知府事。
是常州府最高首脑知府的唯一副手。
官位还在先前说话的甘判官之上。
但实际上真要说起来的话。
往日刘骥在常州府的地位,别说是在判官之上了。
就连个知县他都比不上。
常州府城里的许多老吏员,都能比他地位高。
这一切倒也不是因为别的。
就是因为刘骥在常州府里,被沈周为首上下官员排挤的太过厉害。
以至于他每日除了登山望远,吟诗写字完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如今沈周刚被李念恩带着锦衣卫缉拿走。
甘皋就出来推举刘骥统领全州事务。
说的难听点,就是想把这个烂摊子砸在他的手上。
如今灾民正在暴动,常平仓也还在烧着。
沈周已经被锦衣卫抓去治罪。
可这两件事的善后还是得有人来做。
一旦做不好,朝廷怪罪下来,那也是要拿人出来说话的。
但此时此刻,刘骥最为尴尬的是。
他既不能答应,也无法反对。
因为不管他以前有没有实权。
现在他就是整个常州府里品级最高的官员。
是有职责在知府沈周被抓后,接管全府事务的。
但刘骥的心中却又是十分清楚,只要这时候他点一下头。
那整个常州府上下的大小官员。
可就算是找到能背锅的人了。
到时候别说他想处理好善后。
他能不能指挥的动这些人都难说。
毕竟出了事情是他刘骥背锅。
下面的官员们和他又不是一条心。
最多就是磨一磨洋工,根被就没人会为了他尽心尽力。
可以说,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基本上就是一个死局。
但他偏偏还得自己去算个死法才行。
毕竟以他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哪怕就是想装病,都很难让朝廷相信他是真病,而不是在借机推脱。
左思右想,思来想去之后。
刘骥最终也还是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用几分有些悲凉的语气说道:
“如今沈知府被缉拿,本官也的确有责任接管府内事物。”
“只不过在座的各位也知道,我刘某人以往在常州府里承蒙沈知府和各位同僚的‘关照’,过的全是清闲日子。”
“现在贸然接过这个重任,是在是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今晚城内的治安,就只能交给和廖推官和龚都头来主持了。”
“希望能在明早之前,两位能将城内的秩序给恢复过来。”
“至于在座的各位乡绅,我想大家还是早日回府吧,真有什么损失,明日一早再过来通报也不迟。”
刘骥的这番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众人几乎都是脸色有些苦。
但却没有人能站出来表示不同意。
毕竟刚才他们大家还在异口同声的要刘骥出来主持大局呢。
现在刘骥安排的‘合情合理’。
城里的治安问题,交给本就负责一府掌管推勾狱讼之事的推官和负责带兵的龚午来处理。
乡绅们虽然平日里地位高,但却又没有真正的官身。
现在将他们从知府衙门赶回家,不让他们在这里继续废话。
那也是合情合理。
刘骥安排完后,也不去管在场之人都是些什么反应。
便自顾自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对所有人说道:
“甘判官有句话说的没错,反正在这里枯坐着也没用。我现在出去去城中各处查看一下具体情况。各位就请自便吧!”
刘骥说完,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里,往偏厅外走去。
现在外面灾民正在暴动,刘骥这样出去岂不是在送死?
一时间,整个偌大的偏厅里,竟无一人出言相劝。
所有人都搞不懂刘骥到底在想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