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常龙,哪里有一点当朝皇帝的样子。
这个大周国叱咤风云的皇帝,此时已经不负当面风采。
如同是一只垂垂老矣的苍龙,半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龙,也会老吗?
看着记忆中虎虎生风的常龙,今日便是如此虚弱的模样,常空心中一阵疼痛。
他和常龙没有什么感情,可本体血脉上的呼应,还是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下意识的悲伤情绪。
“父皇,你·····”
常空上前,拉住他的手掌道。
常龙勉强一笑道:“放心,朕还能再活几年呢。”
这样说着,他便道:“朕和这大周国一样,都生病了。
朕的疾病,只是会死掉朕一个人。
可大周国的疾病,却会让天下生灵涂炭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非常沉重。
“父皇,孩儿能做什么?”
常空问道。
常龙拉住他的手掌道:“朕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活到继承皇位那一天。
你放心,那些宵小之徒,只要朕还在一天,他们就不敢动你。
等到朕死了,你就要靠自己了啊!
这几年的时间,空儿你要好好看,好好学。
这个大周国,想让你死的人太多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之中闪烁着追忆,也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随后,他说道:“朕现在怀疑,你这一场大病,也是被人下毒。
只是,给你问诊的李太医,刚才突然暴病而死,线索也断了。
锦衣卫正在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太医死了?”
常空登时一惊。
从李太医离开东宫,再到现在,不过就是一天时间吧?
“对,锦衣卫刚刚传过来的消息,李太医死在了回太医院的路上。
过去的太医说,是他年事已高,突然暴毙。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口,也不是中毒而死。”
常龙这一番话说完,常空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他想起昨天,李太医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
李太医并不是在畏惧自己,而是在畏惧那只看不到的大手。
“怎么了?空儿,你有什么线索吗?”
常龙问道。
可常空却摇头道:“不,没什么。”
他在心中暗想,如果直接说是三皇子和李贵妃有嫌疑的话,那就可能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是不是三皇子和李贵妃,还不好说。
在常空的印象之中,三皇子和李贵妃两人虽然有野心,可性子却最是耿直。
这种阴险的手段,不像是他们使用的手段。
更何况,这是有人在借刀杀人也不一定。
“那好,朕看你身体恢复不错,过几日秋狝,你还去吗?
若是不去,那也无妨。
毕竟你要去筹集军饷,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常龙说道。
所谓“秋狝”便是秋天狩猎的意思。
大周国尚武,秋狝之时,皇室成员一般会在皇帝的带领之下,在帝都北苑进行狩猎。
每一次秋狝,对于大周皇室子弟来说,都是一次在父皇面前表现的机会。
这也是吸引投资的机会啊。
常空想着。
至于筹集饷银这事儿,不着急,秋狝结束之后,他再想办法。
常空道:“自当前去!只是父皇您的身体····”
这位发髻灰白的帝王,轻笑一声道:“朕不得不去,
朕要让窥视大周国的那些人知道,朕的身体尚且康健,还能上马拉弓!”
这话让常空心头一震。
他不知道常龙的疾病严重到什么程度。
可眼前这位大周国至高无上的帝王,正在用自己虚弱的身体,支撑着这个同样虚弱的帝国。
他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带领千军万马,横扫诸国,意气风发的大周国战神了。
也不再是那个让周遭蛮夷,尽皆臣服畏惧,高呼万岁的铁血帝皇。
只是,他的余威仍在。
哪怕这余威,已经随着大周国此时的没落,一起消解陨灭。
后宫李贵妃寝宫,三皇子常成有些郁闷地喝着闷酒。
他身材高大,虽然只有十八,却颇有猛将之相。
此刻坐在床榻上,如同雄狮卧榻一般。
他的母亲李贵妃走来,一把将他手中的酒杯夺去道:“借酒消愁?什么出息?”
说罢,便将那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颇有西北女子的彪悍之风。
三皇子一巴掌拍在桌上道:“娘亲,你是不知道,那个废物,竟然又活蹦乱跳起来了,还把刘志给打了。
这口气,孩儿怎么能忍?”
此时,李贵妃伸出手来,敲打着他的脑袋道:“你的娘亲就够没脑子了,你怎么比我还笨啊?”
“怎么了?娘亲?”
三皇子常成有些奇怪道。
虽然生性威猛,可他在李贵妃面前,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李贵妃道:“李大人说,今日早朝,常空一番陈词,慷慨激扬,朝中颇多大臣都对其夸赞不已。
不仅如此,他还打了北蛮来的那个使者,听说都把人给打晕了过去。
陛下非常满意,到后来,甚至连对北蛮使者表态的时候,都有意让常空去说。”
三皇子常成却是击掌叫好道:“好啊,打得好啊。
那个鸟北蛮使者,儿臣也想揍。
这一次,皇兄算是给我大周国出了一口恶气。”
“谁给你说这事儿了?
你这脑子怎么不开窍呢?你不知道这一次早朝意味着什么吗?
常空不仅仅重新获得皇上信任,也重新获得了朝中大臣的信任。
再这样下去,你还能当太子?”
李贵妃恨铁不成钢地拍着自家孩子脑袋道。
三皇子常成低下头来,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我本来也不想啊。
孩儿只是想像大哥一样,能带兵打仗,驰骋边疆,斩尽贼寇罢了。”
“没出息!你要是当了皇帝,还愁不能打仗?”
李贵妃这样说着,有些郁愤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最终叹息一声,便道:“你回去之后,去李忘机李大人府上一趟,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三皇子常成撇撇嘴,无奈起身,有气无力地说道:“是,孩儿这就去办!”
说完,他便脚步踉跄地向外面走去。
从养心殿出来,常空就看到内阁首辅寻千洲,正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