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芜将水烧好出来,楚子雁已不在了。
“人呢,怎走得这么快?”文芜想到先前在苏楼前,文桢对楚子雁的态度,不禁觉得他是不是将人给赶走了。
文桢挑了挑眉,语气有些吃味:“娘子很关心他?”
“我只是关心他来做什么。”文芜信不过楚子雁,他这样的大人物上门,绝不可能只是碰巧路过。
文桢的身份她一无所知,楚子雁却未必相信她不知情。如果继续这样隐瞒下去,将来瞒不住的时候,她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阿竹跟菊儿都还是孩子,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孩子便无人照应。
再者说,苏楼的人也未必会放过孩子。
“托那个人查了我的身世,我也已坦然告诉他,我没了记忆。”文桢神色凌然。
文芜眉头一敛。
“既不是为了拍卖的事,那他就是冲我来的,说明他对我有所了解。或许,他能帮我找回记忆。”文桢回想起在苏楼前他的举动,如今看来,别有一番意味。
文芜想到苏楼的神通广大,点了点头:“楚掌柜人脉甚广,定认识很多世外高人。让他帮你寻个神医,相信很快你就能恢复记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楚子雁定有这个把握,不然他也不会来做客。
“如果你真是楚掌柜的朋友,那必然也是人中龙凤。等你寻回记忆,也不必再回来我这小宅里。只求你能说几句好话,让楚掌柜给我多寻些普罗花。”文芜语气中带着请求。
在救到他时,那不凡的华服衣饰,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华贵之物。
文桢默然不语,看着文芜又是这般生疏的语气,他垂眸,似是受了委屈。
“你不答应也无妨,本来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拖欠。”文芜见他神色冷硬,转而便收拾起了桌子的残羹剩碟。
文帧的手掌骤然收紧,心底泛起的酸涩被他强 压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默然无言。
等文芜回头时,身后已无一人。大门半开着,似是曾有人离开过。
旁边的木碗下,压了张字条。
上面‘等我’两个字,写的霸气凌然,锋利的仿若要破纸而出。
是文桢留的。
夜幕降临,巷中变得越发寂静。
烛火明明灭灭,文芜的眸中不停闪烁着异样的光。
“娘,你说桢叔叔是不是幽王啊?张大婶赵大姐说了那么多,我还是不懂。”阿竹探出个小脑袋来,清澈的眼里冒着无知。
文芜敲了敲他的额头:“不要胡说八道,快去休息吧。”
阿竹见娘不回答,也只得嘟着嘴应了一声,回屋歇息。
想起何家兄妹,文芜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如果文桢真的是幽王,那等他恢复了记忆,自回到他的高楼琼宇,继续过着富丽堂皇的日子,怎会到这穷乡僻壤来寻她。
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菊儿的病,过两日就是月宁节,按照习俗,家家户户都要做糕点。
今年是由长公主亲自品鉴,只要得到前三甲就能有丰厚奖赏。
那些赏赐文芜倒是不稀罕,但只要在这比赛中拔得头筹,她就可以直接将自己的名气给打响。再开铺子就能吸引到客人,生意很轻易就能做得红火。
将碗碟收拾干净,文芜也倒头休息。
翌日,她天没亮就是起了,背起竹篓到山上去采摘新鲜的竹叶做材料。
古代的比赛她还是头一次参加,为了保证公平公正,所有人都要带着食材到平柳宫道 上准备,用宫中备下的蒸笼炒锅来做糕点。用得道具都是一样的,只要检查了食材没有问题便各凭本事。
道 上两行长桌,起码有三五百人在做着糕点,其余人都是有两三人打下手。只有文芜孤身一人,独自为战。
面粉糯米粉,红糖细糖,还有分离出来的蛋清液,一切准备就绪。文芜目中清明,以温水将那面粉给和开,按照比例严格往内添加所需要的糯米粉。
其他人都是用量称计算,文芜则是用手轻捻便以知分量。
纤长十指纷飞如碟,在她的指下,那面团渐渐变成了一朵花儿。谁也想不到,做糕点竟然连模子都不用,也不用小刀雕刻就能形成花样。
此时,周围已是有人暗暗发出了赞叹声,也有很多人过来围观文芜的手艺。
然而就在人群渐渐多起来的时候,文芜已将三个糕点捏好,置于碟上,放入了那已经是冒着滚滚浓烟的蒸笼中。
文芜知道,这些围观的有不少都是京中的大厨。他们特来观望,一是为了偷学别人的绝技,二来是为了挖掘能人。
这做糕点的手艺,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她掐算着时间,从蒸笼里取出一叠青白相见的糕点,看上去就像一朵在林间盛开的白花。晶莹洁白,望上去一尘不染就如霜雪点缀过般绚丽。
一个时辰后,香气肆意,飘得整条街都是。
就在出笼之时,文芜的桌前就已排了一条长龙。
她小刀将糕点分成了小块,以竹签刺之,让那排队的人都能吃上。
“嗯!这糕点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真是妙不可言啊!”
为首一人带着方帽,腰间都配着两条坠子,一看便是出身显贵的大家老爷。
“滑爽不粘牙,一杯热茶下去喉咙里都带着香甜。这种糕点我可是头一次尝,实在是天上才有的美味啊!”
另一人举着竹签,满口赞叹不绝。
后面的人尝了,各个都是惊叹。
文芜眉目冷清,望着自己被分成碎片的糕点,略微叹息。
她的糕点本不该这样被人分食,真正奥妙所在还得一口一口地吃方能显现。
“不就是多放了点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这也能叫手艺?”
就在赞叹声中,一个尖锐讥讽的女子声音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是一个系着围裙,眉毛细长,眼角生着一颗痣的女人。
她冷笑一声穿过人群走上来,不屑低头望着那被切碎的糕点:“就这种投机取巧的玩意,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家先人就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