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来得突然,被割肉的顾三郎只是在簪子碰到肉的那一刻疼,之后整条左胳膊就没知觉了。
看着胳膊上血淋淋的一片,当场就给吓尿了,嚎了一嗓子就蹿起来跑了。
苏芸捡起地上的血肉,一块塞进了装钱的袋子里,递给了边上的大汉,“八两银子一块肉,打今儿起顾三郎跟顾家再无瓜葛,往后他要是再来你们这儿赌,欠债还钱别找我们,打死了也别丢我们家门口。”
那大汉接过滴着血的钱袋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暗骂道:这老太太,够狠!
平了赌坊的事,一大家子也坐上牛车回了顾家。
一迈入院子,苏芸提在嗓子眼的那口子一松,身子就有些站不稳了,趔趄两步就被张秀娥和顾大郎左右扶住了。
“都吓着了吧,先进屋吧。”苏芸安抚一声。
张秀娥本来还担心被婆母指责出门时拿空了家底,结果婆母却出奇的温柔,一时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想想刚才在赌坊门口的场面,她现在都觉得后脖子发凉呢!
进了屋,苏芸坐下来缓了口气,直至平静下来才抬头看向顾兰娘身后的顾玉梅,招了招手道:“来我这边。”
“奶……”
顾玉梅也就六岁大,亲眼瞧见苏芸如何割下了三叔身上一块肉,只觉得心里怕得慌,哪里还敢往苏芸身边凑?
这会正怯生生地拽着顾兰娘的衣袖不撒手。
苏芸有些无奈,这叫哪门子事啊?
穿到个不种善因恶婆娘身上,现在连孙女都不待见自己。
再往深了些想,这个家除了大儿子把她当天一样供着,还有谁真心实意地敬她爱她?
往日原主爱屋及乌,偏疼老三一家也最瞧不上打铁匠的老大,日日念叨秀才窝里出了个莽夫,连带着对张秀娥也没什么好脸色。
顾大郎逆来顺受,只当是自己丢了秀才亡父的脸,倒也没什么怨言,可一大家子全靠他这点微薄的银钱养着,大媳妇张秀娥又岂会没个想法?
这不,一到顾大郎晚归了家,张秀娥私下就骂她老不死,连个好脸色都不带给的。
至于顾四郎就更不用说了,生怕自己把顾玉梅卖给别家当媳妇,日日带着幺妹早出晚归地赚银钱,就巴望着给顾玉梅谋条好生路,不步三个姐姐的后尘。
苏芸内心苦涩,老话说家和万事兴,全家人要是拧成了一股绳,眼下的穷困又算得了什么?可这顾家算是貌合神离了,若不想个法子拉拢起来,往后的日子更没什么盼头。
“今儿出了这个大的事,老二一家也没出过面,去把他们喊来吧。”苏芸看了眼屋子里的人。
顾四郎腿脚快,率先跑去了东厢房敲门,可苏芸等了半天也没见老二一家的身影,不禁拧了拧眉头。
顾大郎看到苏芸脸色不好,忍不住提醒了一声,“娘,二弟妹的病还没好,怕是没力气过来……”
哎,差点忘了这茬了!
苏芸这才想起,老二媳妇本来就身子骨弱,大半个月前得了风寒就下不了地了,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钱买药,原主可嫌弃坏了,明里暗里没少骂她赔钱货。
沉思片刻,苏芸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出了老三这个败家子啊,败光了家里的钱财还带着你们也一起受苦了,当年是娘糊涂,心里盼望着老三能浪子回头,结果却差点祸害了玉梅啊……”
听到这话的几人都不吭声了,紧咬着嘴唇心里又酸又涩,这些年娘怎么对老三又是怎么对他们的,大伙心里头都门清,肚子里哪能没个邪气啊?
可先前在赌坊看到苏芸亲手割下了老三的一块肉,也算是认定苏芸真心想明白了,不再跟往日那般糊涂偏疼了。
张秀娥揉了揉眼眶,湿答答的。
整日里就她跟婆母待在一块的时间最长,受过的气也没人能感同身受。她只盼着婆母不再重蹈覆辙,否则再大的家业也供不住一个流水的赌棍啊。
苏芸环视屋内,将几人的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本来她就是半路穿到这具身体里的,对张秀娥倒没什么偏见,毕竟是原主为人太不厚道,也怪不得大房媳妇私下闹腾喊分家。
只惋惜她一个三十出头的21世纪女精英,偏偏魂穿到一个四十多岁的恶婆娘身上,摊上这么一家子鸡毛事,咋能不糟心呢?
“这么地吧,这家的气候也算尽了,往后谁也不拖着谁。”
苏芸以退为进,“喊来了老二,我们就把家分了,你们各自过自家的小日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