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无忌,玉梅的话可把几人逗得不行,倒是顾文谦实话实说,讲明这些野鸡野兔是自个从草丛里窜出来的,正好就被他们给逮住了。
苏芸得了鹿皮针囊,一心想着找胡氏练练手,便让张氏去处理野鸡野兔,自己则进了东厢的屋头。
“是娘来了吗?”
就在苏芸一脚里一脚外的时候,胡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你倒是耳朵尖,人还没下地呢,啥都被你知道了。”苏芸笑了笑,偏身坐在床边给胡氏诊脉,明显感觉这脉象比初时要有力许多,看来是这两日的草药有效果了。
胡氏垂眸浅笑,耳根子有些发红,“二郎去镇上摆摊了,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大嫂脚步子快,风风火火的,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是她,唯独娘不同,走得沉稳,所以我才知道是娘来了。”
这老二媳妇……倒是颗七窍玲珑心啊!
苏芸挑眉,暗想老二将来也会走上入仕的路子,这身旁有个心细的媳妇,倒是能给他剩下不少心啊!
“我今日再给你施一次针,要不到两日,你这风寒之症就能彻底痊愈了。”
苏芸说得轻巧,还有那随手拿出的鹿皮针囊,着实让胡氏吓了一跳。
胡氏嫁入顾家的年头不短,算算也有七年之久了,可除了这次的寒症顽疾,她从未见过婆母行医救人,更……没见过苏芸手中的针囊。
虽说这鹿皮针囊瞧着朴素,可仍是寻常农家拿不出的物件儿。
心里头堵着困惑,胡氏好几次都想问个明白,但一想到婆母平日里的蛮狠不讲理,她又生怕白白遭来一顿骂,索性就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可苏芸哪会看不出胡氏的心思?但她也懒得编造由头圆过去,这会权当没见着,一门心思地开始行针了。
针灸之法的原理就是调节,调节阴阳,经络和气血三大方面,从而达到一定的治病作用,此法讲究的气机,没有副作用且效果比草药来得更为直接迅猛。
再者胡氏的身子本就虚弱,苏芸所施展的梅花针法,非但能有效治愈她的寒症,更主要的是从根本出发,稳定根基强身健体。
行完针,苏芸也有些疲了,让胡氏好好歇着便回了主屋。
哪曾想才眯了一会,就被院里的吵闹声给惊醒了,最响的还得是张氏那大嗓门。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了!拿个鸡毛当令箭,小破工头还以为自个是县太爷呢!”张氏叉着腰,活脱脱一个泼妇相,“走!咱老顾家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今儿个非得讨个说法不成!”
“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
苏芸刚出来就看到张氏手里拿着棒槌,活脱脱一副要干架的模样,而她的面前,正是大清早就跑去镇上的老二老四和兰娘。
“娘……”
顾老四肚里憋了一口气,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您别怪大嫂,是大嫂看我和兰娘受委屈了,想给我俩出头呢!”
顾老二也担心苏芸会责备张氏,站出来帮腔,“娘,大嫂有气也是情有可原。今日四弟和幺妹去上工,半日还未做到就被工头给辞了,只因……那新来的工头瞧上了幺妹,举止轻薄,言语粗俗,四弟实在是气不过,便动手打了那工头。”
说到这,顾老二一拂衣袖,冷声道:“最可恨的,是那工头仗着自己是酒楼掌柜的侄子,在永修镇有些许权势,竟威胁幺妹嫁于他为妻,否则……就让他们在镇上无人敢用,一辈子寻不着活计!”
苏芸皱了皱眉头,深知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存在的恶行,但以暴制暴是愚者做法,若要报复,唯有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才是真正的痛快!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通一通几个儿女的想法,免得他们明面上应承自己,背地却偷偷跑去闹腾了。
“秀娥,你带着棒槌去,是想和他们打一架闹上衙门吗?”
“娘,我……”张氏有些语塞。
她确实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想给老四和小姑子出气,可要是真闹上了衙门……这后果光是想想,都觉得腿肚子在打颤。
见她不吱声了,苏芸又将目光落在老二身上,“二郎,单从这件事上,你有何看法?”
顾二郎挺了挺胸膛,“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若是因穷而志短,只会助长他人气焰,让四弟和兰娘往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说你是读傻了还真没错,”苏芸淡淡道:“你替弟弟妹妹出头,是义,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此行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愧对一个孝字?有义无孝,亏得你还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再者,君子之身可大可小,丈夫之志能屈能伸,你又何愁河东河西变换不了?”
顾二郎恍然大悟,立刻躬身道:“娘说的对,是儿子想偏了!”
苏芸点了点头,又朝着老四和兰娘道:“老四,兰娘,娘知道你们受了委屈,心里头憋着气,可就算你们找上门了又如何?顾家人口兴旺不假,可如今在家的也就你们三兄弟,非要拉上几个媳妇和我这老婆子,能露脸的也不过七口人。”
“可人家呢?随手一招呼,乌泱泱的几十个人,我们如何去斗?是闹上衙门,还是缺胳膊少腿?你们年轻气盛不怕死,可娘怕白发人送黑发人。”
苏芸这话说得真挚,也让兰娘红了眼眶,“娘,我不要家里人去给我讨说法了,我只要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那不行!”苏芸摇了摇头,“别人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我们若是忍了,往后不得低着头做人?”
“娘,儿子愚钝……您不让我们去找工头,又不让我们算了,这究竟是何意啊?”
顾老四越听越糊涂,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倒是率先领悟的顾老二淡淡一笑,解释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娘的意思,是他们如今占据上风,我等处于劣势,以卵击石自不可取,待来日咱们胜过他们一头,便能以彼之道还治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