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榆今天只用考一门数学，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安排考场的，他从进考场到现在都没看见高烨，考完数学已经中午十二点了，季榆便径直回了家。

季榆站在电梯里，随着电梯缓缓上升，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季榆看也没看就准备往出走，一抬头却看见高烨站在门口，提着箱子背着背包，一副出远门的架势。

季榆愣了一下，“你这是...打算离家出走？”

高烨：“不是，回家拿点东西。”

季榆：“你一直在住校吗？”

“嗯，想住哪儿就回哪儿住。”

高烨表情还是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打算多说。

“我先走了，学校那边还要办些手续。”说完高烨拉着箱子走进电梯，然而两个人一个要上，一个要下，一时间谁也没按楼层。

季榆试探地问道：“那个，你吃饭了吗？”

高烨没说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

十分钟后，高烨和季榆一起坐在了季榆家的餐桌上，季妈妈对高烨要住校的事并没有表示惊讶，只是嘱咐了高烨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季榆漫不经心地吃着饭，想到以后两个人不能一起回家，隐隐地有些失落。

任何事情发生都有它的原因。

高烨在a市的住址并不是什么秘密，从前他妈还在家的时候日子还没有像现在这样鸡飞狗跳，找上门来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后来家里越来越冷清，老高回来的越来越晚，上门要债的人越来越多，高烨无忧无虑的生活被强制暂停，画上了句号。

初中的时候他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以帅气和成绩闻名的，现在是以逃课迟到打架而让人闻风丧胆的。

高烨一进小区，就看见了那几个穿的明显很社会的人，其中一个戴墨镜的有点眼熟，但是高烨的脸盲症已经是晚期状态了，所以也只是觉得他眼熟而已。

果然，那群人在他经过的时候拦住了他。

“你是高成斌的儿子吧？”

高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插在裤兜里的手暗暗握紧，本以为今天又得见红了，没想到被买菜回来的徐英（季榆的妈妈）撞了个正着。

高烨大大小小打过不少架，但是他有个习惯，不在自家附近打。所以徐英听说了不少高烨在外面打架的传闻，这次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你们是谁？围着我侄子做什么？”徐英拎着菜篮，站在一群男人面前不卑不亢。

为首的是墨镜男，看了看高烨狐疑道：“我特么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有个姑姑？”

徐英敢出面，就不是空手来的，她一个电话叫来了小区的几个年轻保安，还要作势把在警局工作的季榆爸爸叫回来撑场子，一众男人再嚣张也毕竟是些混混，自然是不敢跟保安和警局的人正面对抗。

几个人骂骂咧咧的就走了，徐英不用问高烨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什么也没说，只告诉高烨让他没什么事就住在学校，并表示他爸有他和季叔叔照应，在宿舍有学校这一层保护罩，至少那些人能少找些麻烦。

高烨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和老高已经很麻烦季榆一家了，不能再把老高这个烂摊子丢给徐阿姨他们了，不过最终拗不过徐英，因为徐英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是一家之主，关于你自己的未来，要考虑清楚。”

未来吗？高烨不是没考虑过，再老气横秋的人也会有偶尔天真的时候，更何况他本来也还是个孩子。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生活有多艰辛，毕竟他还能住着高档小区，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还没沦落到到街头要饭乞讨，晚上睡在桥洞下，这么想的时候他还恍惚觉得他的人生还是有希望的，在他试图畅想未来的时候，老高醉醺醺地摔进门，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火星语，他睁开眼看了一圈乱七八糟的家，半晌面无表情地去扶老高。

心里的希望就如同泡沫一样，“啪”得一声灰飞烟灭。

徐英吃了两口就起身去卧室不知道倒腾什么了，季榆和高烨两个人默默地吃饭，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味同嚼蜡，季榆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过高烨没打算告诉他。

沉默了半晌，高烨忍不住先说话了。

“考试难吗？后面的大题都会做吗？”

说完高烨就想打自己，想着自己心里怎么一点儿逼数都没有，他压根就不知道高中数学考试都考些什么，竟然有脸问一个数学差一分就满分的人数学会不会做。

气氛有点尴尬。

季榆没绷住，笑出了声。

高烨愣了一下，也跟着笑起来。

徐英从卧室走出来，见两人笑的前仰后合，一脸的莫名其妙，心道这俩孩子犯什么神经呢？

饭吃完了，高烨也准备卷铺盖走人了。季榆走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送送他，却见徐英拉着两个大箱子走了出来，往季榆身边一放，拍了拍手。

季榆:“……?”

徐英:“我和你爸爸早就想让你住校了，之前怕你刚来新学校不熟悉，现在好了，有高烨和你照应，你就安安心心在学校学习吧！”

高烨:“……”

徐英继而又嘱咐道:“吃饭别太挑食，熬夜也别过于晚了，睡前少玩儿一会儿手机，游戏少给我打啊，电竞什么的高考完再说，现在没得商量！”

季榆见徐英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的架势，生怕她说起来没完，赶紧拉起箱子拽着高烨夺门而出。

a中的住宿生很多作为全市的重点高中，不少学生都抱着和徐英一样的想法，学校的宿舍是四人间的，一般刚开学的时候就已经预定住满了，住宿生一般在开学前就办理好手续了。高烨其实在学校申请了宿舍，偶尔不想回家的时候就去宿舍里，逃课外出回不了宿舍的时候就去家里。

高烨是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和他同宿的学生无一例外地，在和他住了几天后都会申请换宿舍，于是渐渐地高烨一个人独享着宽敞的四人间。像季榆这样半路申请要住校的，学校也就懒得再重新分配宿舍了，于是两人享受了一次vip豪华待遇，两个人住四人间。

宿舍条件不错，采光很好，每个宿舍带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高烨对住的地方倒是不怎么挑，季榆也对宿舍环境表示很满意。

今天是周六，学校食堂不开门，两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一起去学校周围找了间餐馆吃饭，等饭的功夫两人开始聊天。

高烨拿了双筷子用餐巾纸擦干净了递给季榆，“看不出你打游戏还挺厉害的。”

季榆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小时候跟我爸在一起的时候总打。”

九月份开始不久，天气还没有完全转凉，秋老虎来势汹汹，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餐馆里没什么人，老板便把空调关掉了，高烨一杯热水下肚，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你热不热？我去买瓶冰水吧？”季榆注意到了高烨出汗了，便问了一句。

高烨站起身，“我去吧，你找不到超市在哪儿。”

季榆拧着头看着高烨走出餐馆，旋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回过头小小地抿了一口茶水，憋着许久的笑意逐渐地涌了上来，他没敢说能和高烨一个宿舍特别开心，一想到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他就更加开心。

“小伙子想什么这么开心啊？”上菜的服务员大妈见季榆低着头对着个水杯傻笑，忍不住高声调侃。

季榆瞬间回过神来恢复了表情，强装镇定地说：“没什么……”

大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把两碗麻酱凉面放在桌上后便走开了。

季榆看了看表，有些奇怪地想都十五分钟了高烨怎么还不回来？他打开手机给高烨发了条信息。

买到了吗？

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有回应，季榆有些着急，面坨了可就不好吃了……

这样想着季榆站起身走出了餐馆，回想着方才高烨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学校门口的门店一家挨着一家，卖什么的都有，季榆刚走了不到两百米便看到了一家超市，然而里面并没有高烨的身影，正要往前走，季榆倏地看到了前面一家店敞开的玻璃门上，反射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榆走进了那家店，果然看到了高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