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进来,江三奶奶便红着眼念叨上了。
“娘亲与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和江家那些人起冲突,你怎么就不听呢?那些人的心眼个个都是跟水塘里的莲藕似的,你个石头脑袋秤砣心,和他们较什么真!”
江瑟谷撇着嘴,将纱布包着的手,抬起来让自家娘亲看。
江三奶奶看也不看,“自小到大,你都在他们手上吃了多少亏,怎么就不知道改改你那冲动性子呢!看来以前的惩罚还是轻了,你竟丝毫不知悔改!”
江三奶奶心中虽疼,可嘴上的话却说得苛责。
自己生的,最是知道性子!
但凡她露出一丝心疼,阿恣便会顺杆子往上爬,甚至还会因此邀功!
她不是不知道阿恣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她,可女儿为此受伤,不是她想看见的!
是以,每次她都重重责罚阿恣,希望女儿能引以为戒。
事后阿恣也应的好好的,可每次一遇到宋家那些人,就跟爆竹遇到火一样!
前一世,江瑟谷总觉得娘亲懦弱,别人都那般侮辱娘亲,娘亲只一味容忍,还让自己跟那些人赔不是!
后来,大了,才知道娘亲是心疼她,不想她被人欺负。
思此,江瑟谷霎时红了眼,一把抱住江三奶奶,瓮着声说道:“女儿就是听不得他们那样说娘亲!若还有下次,女儿还是要与他们争上一争的!”
江三奶奶本千疮百孔的心,只女儿的这一番话,便瞬间恢复了。
她爱怜地摸了摸江瑟谷的头,咽下喉中的堵塞,方哑着声斥道:“你胆子太大了,那些人也值得你用针扎自己的手!若是扎到了经脉,从此这手废了,可怎么办?”
“娘亲,我才没那么傻呢!再说,我扎的是左手,即便出了岔子,也不碍事的!”
江三奶奶一口气窝在心里,是罚也不是,不罚又怕女儿日后胡来!
最终,这次出府以江瑟谷回府誊抄五十遍女诫结束……
***
“姑娘,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巧莲,你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一回到院子,江瑟谷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咋咋呼呼地迎上来。
“婢子就说得跟着,姑娘非不让!若是今日带了婢子,婢子就算是这条贱命不要了,也断不能让姑娘受伤!”
“我没事!”
江瑟谷不喜听到这样的话,面上染了几分看着像不耐的情绪。
巧荷顿时噤声,心里很是难过。
她以前可是很得姑娘的欢心,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会派她去打探消息。院子里的人都说,她是姑娘的眼睛耳朵,是姑娘最为依仗的人。
可现如今,姑娘竟叫巧莲那个闷葫芦出去打探消息,出府也不带她了,这几日更是只让巧莲贴身伺候。
若再这样下去,姑娘眼里还能容得下她吗?
她可不想落得如彩菊一样的下场!
巧莲看了看江瑟谷,又看了看神色恹恹的巧荷,有心调和道:“巧荷也是关心姑娘,姑娘在外没怎么吃东西,想来也饿了……”
巧荷忙接话道:“婢子早就准备好了姑娘爱吃的乳酪,还制了些果浆,大厨房今日做了些海棠酥,婢子也给姑娘拿了一些来……”
一听到海棠酥,江瑟谷怒上心头,拧眉道:“从今往后,但凡和海棠有关的,都别拿进我这个院子!”
声音尖锐,不似平日里的娇柔,叫人听了心里发颤。
巧荷的圆脸一白,怯生生应是。
姑娘果真是恼了她吗?!
巧莲却是在心里暗道:姑娘当真要与梁公子划清界限了……
主仆三人心思各异地进了屋子。
巧荷赶忙快步上前,将榻几上的海棠酥撤走。
江瑟谷坐在罗汉榻上,吃了几口乳酪,便放下羹勺,才问道:“离宫女放归还要几日?”
“回姑娘的话,还有七日。”
七日……
娘亲要她誊抄女诫,不抄完不许出远门。
七日后,她得借什么法子出门呢?
转而又问巧莲,“有关荣定大将军的事,你可打听清楚了?”
巧莲羞愧回道:“婢子无用,还未能打听到荣定大将军的消息。”
“一点消息都没有?”
巧莲登时涨红了脸,双膝跪地,“婢子这几日寻了几户荣姓人家,可皆无人知晓荣定大将军。”
又犹豫道:“姑娘,若不然还是让巧荷去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
江瑟谷想都没想便摇头。
前一世,巧荷正是因给她打探消息,被人奸污致死,她连最后一眼都未曾见到!
这一世,她不要巧荷再落到如此下场!
且,巧荷不死,她身边就无空缺!
她倒要看看,那个人又会使什么手段亲近自己!
站在门外的巧荷,急得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要说记账清算这些,她不如巧莲,可打探消息这活,可是她的专长啊!
姑娘怎得就不交给她呢!
正在此时,屋内传来江瑟谷的呼唤。
“巧荷……”
“哎,姑娘,婢子在!”
巧荷喜盈盈地走了进去,“姑娘唤婢子何事?”
见她欢快地跟枝头上的雀儿一样,江瑟谷不禁觉得好笑。
“你去打探一番,三奶奶今日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啊?”
不是打听荣定大将军的消息吗?
再说,三奶奶今个儿不是跟姑娘一起出的门吗?这有什么好打听的!
巧荷失望之余,又赶忙应道:“这事就交给婢子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婢子保证完成任务,姑娘就放心好了!”
说罢,她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去。
走前,还用挑衅的眼神朝巧莲看了一眼……
巧莲起身,走到门口确定无人,方又转身跪在江瑟谷脚边,将忍了许久的疑问低声问出。
“姑娘的身子……”
江瑟谷打断她的话,“我中毒一事,你千万别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可姑娘总得和婢子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婢子们日日悉心伺候在姑娘身边,饮食起居没敢有半点马虎,姑娘怎得能中毒?”
虽说巧莲是个持重内敛的性子,但自己重生这事,终究离奇,可眼下她又该怎么解释呢?
思虑许久,江瑟谷才悠悠开口。
“巧莲,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坠下假山昏迷之后,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江瑟谷将前一世当做梦见说给巧莲听。
而宋玉慧随身携带绣花针一事,也是梦里得知的!
巧莲觉得不可思议。
但看姑娘满脸哀戚,不似作假的神情,又联想到这几日姑娘的行径与往日截然不同,再想到今日姑娘的未卜先知,巧莲将江瑟谷的话信了大半!
她忧心道:“姑娘何不与三奶奶说道说道,要论医术,放眼京城再没有比殷三爷医术更好的了!”
三舅舅……
江瑟谷不是未曾想过,但眼下殷家烦心事甚多,更何况,这几年她不会毒发,又何必再让外祖母和舅舅们担心!
再者,她是殷家的罪人……
她不敢见,也没脸见殷家任何人!
“此事我自有思量……”
江瑟谷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外面响起男人的吼叫。
“孽障,你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