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尔腹中的小家伙一点点长大,她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甚至会在深夜被痛醒。
痛得太难受,秦尔便睁着眼睛流泪。
哭是没有声音的,因为秦老师就住在病房客卧,老人家浅眠,一丁点小动静都能引来他的担心。
快一个月之后,连秦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每一次都能够硬生生熬下来。
但被困在病房的日子里,也有例外的那么一两次,秦尔痛到极致,大脑浑浑噩噩之际,她会陷入一些噩梦。
那是狭窄逼乆的地下室,没有窗,像座地下牢笼。
地下牢笼阴暗而湿冷,墙壁满是暗红斑驳的痕迹,老旧天花板嘎吱作响,壁灯忽明忽暗,摇摇欲坠,鼠蚁吱吱横行。
秦尔像旁观者一样,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怀里紧紧搂着斯翰墨。
一向精悍桀骜的斯翰墨却狼狈不堪、西装肮脏褴褛,他还受了伤,肩膀两三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不尽,她哭着试图去捂他的伤口,那些温热粘稠的血液却顺着她指缝蜿蜒而下,染红了她的雪纺衣袖。
她紧紧抱着他,脸上是绝望和恐惧。
她和斯翰墨被关在这一间连窗户都没有的阴沉地下室里,失血过多让这位晋州暴君面无人色,连声音都虚弱不堪,他颤抖着手抚上秦尔的脸,声音是秦尔从未听过的温柔和宠溺,“别怕,只要我不签字,他们就不敢伤害你。”
秦尔听不懂斯翰墨这句话的意思,而梦中的自己则是一下被吓哭了。
梦中的自己嚎啕大哭,“答应他们,求你了斯翰墨,答应他们,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
“尔尔,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斯翰墨很可惜的说。
下一秒,斯翰墨沾血的手从她脸上滑落,跌进地下室的肮脏积水里。
旁观的秦尔瞳孔皱缩,像见鬼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听见梦中的自己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不要!!——”
秦尔再睁开眼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向窗外看去,已经天亮了。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穿透玻璃窗落进病房的阳光也没有任何温度,这间没有暖气的病房几乎冻僵了她。
那只是一个梦境?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但斯翰墨是不可能失败的。
如果有谁能抓住斯翰墨,甚至将他困在地下室,那人的名字肯定全华国都知道了。
而且,斯翰墨怎么可能那样温柔的对待她呢……
秦尔心慌意乱,秦老师却被她一声惨叫吓醒了,匆匆从客卧赶来,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秦老师一边庆幸秦尔没有发烧迹象,一边怒不可遏的直奔向护士站讨公道。
“她们又关掉了暖气!”
“太过分了!她们怎么能公报私仇!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
听着老人家的怒斥声越来越远,秦尔看向床头,赵医生出差之前给她的止疼药就放在抽屉里,只要她吃一片,就能不疼了。
秦尔用掌心覆上腹部,才一个多月的小家伙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她知道小家伙就在她的身体,需要她坚强度过这十个月孕期,给她或他时间健健康康长大。
秦尔狠狠捶打自己的头,试图缓解钻骨般的钝痛,但效果却不大。
就在这时候,突如其来的,有人敲响了病房的门。
秦尔以为是来巡房的值班医生,深吸口气说了声请进,但数秒之后,却是一个女生从玄关走了进来。
女生眉眼精致,踩着漆皮高跟鞋,穿着奢侈品牌valno的高定长裙,一头栗色长卷发披散肩侧,笑得露出深深梨涡。
“你好,我是陈浅浅。”
话音未落,陈浅浅把水果篮放在茶桌,抿唇轻笑,“我听说斯翰墨说你病了,来看看你。”
秦尔呆呆愣住了。
她一下子庆幸她爸爸刚才出去了,否则以老人家的敏锐程度,一定会对陈浅浅的身份起疑心。
秦尔忍着头痛下床,故作淡定的烧水,然后准备泡茶接待客人。
陈浅浅见秦尔不说话,梨涡笑意愈深。
她走到窗边拉开了一帘白纱,让晨光更多的透进这间泛着寒气的病房里来。
阳光刺眼,秦尔像阴暗生物似的躲了一下。
她痛得恶心反胃,几乎咬碎后槽牙才勉强没在陈浅浅面前示弱,维持着体面对陈浅浅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
说完,秦尔便不再开口。
陈浅浅没想到秦尔不问她来这一趟的目的,有些憋闷,干脆直接道,“我和斯翰墨认识很多年了。”
秦尔倏地抓紧了椅把手,硬挤出笑来,等着陈浅浅继续往下说。
陈浅浅打量秦尔,只觉得她不过就是一个病容憔悴的女人,于是神色愈加自傲。
“你让斯家成了晋州整个顶级社交圈的笑柄。”
陈浅浅撩起鬓边一缕微卷的长发,抿唇轻笑,笑意充斥着浓烈暗讽,“他若过得好,我便祝福他;他若过得不好,我自然是要来保护他的。”
秦尔盯着陈浅浅脸颊的梨涡,只觉得分外刺眼。
她觉得对不起白素,所以容忍了白素的羞辱报复,
但她从未伤害陈浅浅,所以陈浅浅哪里来的资格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宣誓她对斯翰墨的所有权?
“所以你想怎么做呢?”
秦尔淡然一笑的反问让陈浅浅一下怔愣住,她没想到秦尔瞧着清瘦病弱,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不过没关系,陈浅浅暗躇,她今天来这一趟,本就打算当着秦尔的面直接挑明。
陈浅浅轻轻嗤笑,“你和斯翰墨的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不如趁此机会彻底结束,至于你的孩子……”
优雅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陈浅浅完全不顾秦尔是个孕妇,故意俯身往她面前吐了两口烟,“在外人看来,这孩子的血统永远存疑。既然不被期待,又何必把一个注定被叫做杂种的孩子,带到世上来受苦呢?”
陈浅浅靠得太近了,秦尔在她身上闻到了斯翰墨的味道,白麝和雪松木的冷冽香调。
在一瞬间,秦尔恢复成了银石私募投资的秦总监,她敛下眸中的冷光,淡淡笑了笑,好奇反问。
“既然这个孩子无关紧要,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要不要把他生下来呢?”
陈浅浅一愣,她盯着秦尔笑得云淡风轻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斯奶奶所说,秦尔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