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见了王夫人,皱着眉,低声不忿了句:“太太若是当真替奶奶着想,怎么不在老太太面前替奶奶说话?这般在这里等着,口蜜腹剑……”
“平儿!”
王熙凤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经历了前世那些事情,自然没有比她更晓得自己这位姑妈的,王夫人看上去表面虔诚礼佛,是贾府里头一等一的大善人。
实则佛口蛇心,算不上什么好人。
但眼下还不是跟王夫人撕破脸的好时机。是矣,便在平儿的陪同下,走到了王夫人身边。
“太太。”
行了个礼,王熙凤捂着帕子,假意笑着:“太太说什么话?我怎么会开罪老太太呢,老太太待我那样好,我上赶着伺候都来不及呢。”
王夫人本想跟王熙凤好好谈论一下此事,也顺带想个法子,免得被大房那边占了便宜。
却不想被王熙凤三言两语打发了回来。
皱着眉头,冷笑一声:“没开罪老太太?那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老太太今日把我们喊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老太太的心思,便是那海底里头的针,我一个晚辈,又岂会猜得出来?”
王熙凤句句应着王夫人的话,实则没一句说到点子上。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王夫人冷笑着,看了她一眼,“在这府里头也就属我们两个的关系最为亲近,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我们二人是最亲的亲人。我有心帮你周旋,既然你信不过我,罢了,就当我没来过。”
王夫人说完,由金钏儿扶着走了。
王熙凤目送王夫人离开的身影,拿开帕子,脸色冰冷了几分。
说是拿自己当做一家人,还不是因为忌惮自己是大房这边的,前期这般拉拢。到了后来宝玉成婚,就想法子让新妇来夺自己手中的权,再无半点将自己当做一家人的念头了。
也是因为她蠢,在前世王夫人跟自己说同样的话时,王熙凤大受感动,也当真将其视作府内唯一的亲人。
指望着二人能互帮互助,一举一动都去讨王夫人的示下,没少暗地里帮王夫人做事。
事实上,到了后来,自己放印子钱的事情被翻了出来,哪怕王夫人早知内情,却也害怕受到牵连。
第一时间同自己划清界限。
“咱们这府里头,各个都有自己的盘算,太太,大太太,包括各位姑娘,爷们……没一个是能真正靠得住的。”王熙凤叹道。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头,关于王熙凤失宠一事,更传的沸沸扬扬了。
下人奴仆们见了王熙凤,也不见了往日里的尊重。
平儿气恼不已,王熙凤却闲来无事,翻着手头的几个画册,描起了绣样儿来。
“奶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啊?”
自从前些日子奶奶跟二爷大吵了一架后,平儿只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懂奶奶了。
王熙凤一边翻看着画册,一边抬头瞧了她一眼。
打趣道:“气急攻心,你呀就是心性太燥,真该找个大夫过府给你瞧瞧,开几贴凉茶吃着才好……”
“罢了,奶奶都不着急,我急又有什么用?”
平儿索性看开了,往椅子上一坐,拿了把瓜子吃了起来。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暗地里失笑。
这丫头如今只当管着府里的事情是好事儿呢,实则大祸还在后头,不如趁着如今这个机会,早些撂开的好。
王熙凤虽说这样想着,却也清楚,如今想撂开怕也难。
到底宝玉还未娶亲,论身份能管得了家的,也无非自己和大嫂子。
大嫂子那样儿若说是帮忙打打下手也就罢了,真要让她管理这一大家子,端得是麻绳提豆腐——别提了。
到头来,自己还是个劳碌命。
哎,罢了!只看老太太能让自己歇多少会儿了。
贾琏这段日子,忙着外头的事情,一直没得空过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日空闲。
念着前些日子同王熙凤吵了一架,寻思如今她也该气消了。
正打算回院子里看看呢,冷不丁的,就听见府门口有人在谈论王熙凤。
“琏二奶奶可是好一段日子没出门了,咱们府里是不是要变天了?”
“变天不至于,但估摸着是要换个掌舵人了。”
“也是,琏二奶奶如今就如同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几个下人聚在一起嚼舌根,正说的痛快的。
就听身后一声冷语:“是吗?”
几人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又有新的人加入讨论,当下头也没抬的回了句:“可不是……”
有个机灵的,听着话音不对。
连忙抬头一瞧,当下吓得脸色尽失,结巴道:“琏……琏二爷……”
众人听了这话,也都吓了一跳。
“二爷恕罪。小的们一时猪油蒙心,嘴里没根没唠的,还望二爷莫要见怪。”说着,头低的更低了。
“哼。”贾琏也没心思跟这么几个下人计较。
想自己不过数日未曾回府,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准是凤丫头又惹出啥事儿了。
不然以她平素的为人,这群小厮们岂有这般编排她的胆子?
便一心只想着回去看阿凤。
临走吩咐几个乱嚼舌根的下人,“自己掌嘴,不到一百下不许停,好好让你们长长记性。”
等琏二回到院子里,一刻也不停,直奔着凤丫头屋子里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平儿还在椅子上嗑瓜子,跟王熙凤有一搭没一搭的闹着。
见了贾琏神色匆匆进来。
平儿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将瓜子往身后一藏,见了礼:“二爷。”
贾琏皱眉。
再往屋子里定睛那么一瞧,那位如今成了府里众人谈论对象的奶奶,此刻还气定神闲的绣花呢。
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斥责了平儿一句:“没心肝的死丫头,滚出去。”
平儿听他这声音,就知道他来气了。
不大放心的偷瞄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儿。
平儿这才闭了门出去,却也没敢走远。
唯恐二爷和奶奶闹起来出了岔子,便在门外守着,以备随时冲进去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