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指贾琏未用晚饭一事,也在暗讽贾琏来自己这儿找不自在。
这几日她性情大变,贾琏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
如今早已经习惯了,反倒从中品出了几分冷艳动人的味道。
不禁饶有兴味的叹道:“瞧瞧你,这张小嘴,向来是个锋利不饶人惯了的。”
“哼。”王熙凤冷冷横了他一眼,“没事儿就快些出去,少打扰我休息。”
“你还没告诉我,你上哪儿去了呢?”
他这不依不饶的模样,让王熙凤有些头疼。
铺子里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贾府中任何人,自然包括贾琏。
但眼下他既然问起。
王熙凤只好胡诌了个瞎话,先将他糊弄了过去,“这些日子在屋里头闷着着实无趣的紧,便喊上平儿出去转了转。”
“是吗?”
贾琏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一双风流别致的桃花眼望着她,像是在思忖她话中的可信度。
凤姐儿瞧他这跟盯贼似的模样,心里头恁的窝火。
“你倒是一天到晚正事不做一桩,防贼似的防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出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混账事了呢。”
“噗嗤……”
瞧瞧她这恼怒的小模样,倒当真将贾琏给逗笑了。
又上前去,凑近了哄她:“便是我说一句,你总是有十句话来驳我。罢了,罢了!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又何苦给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宝贝儿,心肝儿的叫着。
凤姐儿不依。
贾琏只好悻悻作罢,叫了丫头出去热饭。
回过头对凤姐儿复又好言软语的哄着:“既回来了,就多多少少陪我用些饭食吧,你不在,我一个人吃这些个东西,怎么嚼都不是味儿。”
凤姐儿跟平儿在外头是吃了的,但眼下既编了瞎话诓了贾琏,心底里多多少少有些泛虚。
便按着贾琏的话,同他一起入了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吃了些黄酒,凤姐儿头有些晕。
将将退了丫鬟,打算去床上歇息一会儿。
偏贾琏又跟着她进了里屋。
一抬头,瞧见贾琏的身影。
王熙凤顿时心生警惕,“你来做什么?”
她这防备的神情,落入贾琏眼底,不禁觉得好笑。
狭长的桃花眸微微上扬,“你吃了酒不舒服,我放心不下你,进来陪你躺会儿。”
“用不着。”
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愣是半分情面也没给他留。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对于凤姐儿这冷言冷语的脾气,贾琏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自顾自的褪了外衫,找了处靠近床边平日里下人们陪房守夜的矮榻靠在上头。
略微调整了下姿势,躺的舒服些了。
这才呢喃着低语,“早些睡吧,我守着你。若是晚上口渴了记得告诉我,我沏茶给你。”
他这体贴温柔的模样,便是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王熙凤也是头一次见。
不禁脸上浮现出几分诧异的神色。
抬起头打量他,只见贾琏嘴角噙着笑,与她隔着段距离,两两相望。
四目相对,空气中好似也有什么火把,烧了起来。
不多时,烧得两人脸色旺儿红,王熙凤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又觉得自己委实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家家了,何苦因为这些事情害羞?
“哼。”便大大方方的闭上眼睛睡了。
到了夜里,咳嗽了几声。
贾琏隔着睡幔,递了茶进来。
白甜釉的茶盏,攥在他极细腻修长的手里,明晃晃的,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来是瓷器发白耀眼些,还是他的手更白皙好看。
若是前世,王熙凤定然会因此感动不已。
但重活一世,她早已想通,这男人是靠不住的。
自己若是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只会徒增烦恼,倒不如好好替自己谋划后路,也省得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喝了茶,静静躺下。
却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外头轻微的鼾声,王熙凤索性坐起身来。
秋日里,还是有些冷气在的。
她披了件衣裳,下了榻。
打眼一瞧,只见月光撒在贾琏恬静的面容上,往常那双总是勾着蛊人的桃花眼,此刻也阖着。
月色下,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辉,给那人平添了几分醉人的温柔。
凤姐儿举步上前,将衣裳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转身,欲回榻上。
恍惚间,竟听到有人说话,“我错了你便告诉我,不要不理我,你我是夫妻,是要在一起长长久久一辈子的……你告诉我好不好,莫要弃了我……”
最后几句听起来别样的委屈。
凤姐儿心念一动,回头一看,竟是贾琏在说梦话。
便是那简短的几步,此刻走的犹如千金之重。
凤姐儿眼角泛酸,又气又恼。
既心里有她,又何苦前世那般待她?
若心里无她,又怎么睡梦之中都惦念着……
愁愁愁,真真是几辈子的冤家。
王熙凤没注意到的是,原本在榻上睡得正酣的男人,在她走后,睁开了狭长双眸,定定望着不远处垂下的床幔……
神色深邃,却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第二日一早,平儿进来通报,说是芸哥儿来请安了。
“芸哥儿?”
恰好贾琏还没走,此刻正在屋里头,这句话让他给听见了。
王熙凤一边对着铜镜梳妆,比划了一下手边的钗头凤,直觉得太过华贵,复又放在了一旁。
随手拿起两个蓝田玉做的发簪,插到了鬓间。
见王熙凤在忙,平儿就先答了贾琏的话:“芸哥儿就是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唤作贾芸。”
“奥……”
贾琏应声,“竟是他啊。”
想了想,又问道:“咱们一向与他也并无往来,他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平儿听罢,察觉到了自己一时失言。
不敢再多话,忙抬头去看王熙凤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