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艳这一走,都大半个钟头了还没回来,许如芳的眉头越拧越紧,脸色也越来越沉。
卫生所本就下班早,再耽搁久了,只怕林琴心的腿是真看不上了。
许如芳把筐子一挑,刚打算不等谢艳了先去卫生所,便听林琴心糯声糯气的开了口:“外婆,二舅妈回来了。”
许如芳放下担子,仰脸一看,只见谢艳脸色惨白,捂着肚子,正慢吞吞的往这边来。
“你掉茅坑里去了?”许如芳没好气,可看谢艳的神色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这张脸白得跟墙灰似的,怎么回事?”
“哎哟,妈,我窜稀了,肚子疼得厉害,在茅房里蹲得久了差点没起得来……”这回谢艳可没装,她自打一出卫生所小腹里便火烧火燎的痛了起来。
许如芳深吸口气:“你坐这儿歇歇,我先带琴心去看腿。”
“行行。”谢艳咬着牙,眼睛滴溜溜的转,她这一去这么久,生怕回来时许如芳生疑,还好她没有多问。
不过刚放下心,便听林琴心出声道:“二舅妈,你不是去茅房了,你去的是卫生所。”
只一个瞬间,谢艳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脸由白转青,不敢置信的望向林琴心,只见那六岁的小女娃,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稍微稳了稳神,她这才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许如芳知道琴心是个乖孩子,从来不会胡言乱语,于是蹲下身去,柔声向琴心问:“心心,你为什么这样说?”
“是呀!你为什么这样胡说!”谢艳赶紧添了个字。
许如芳冲谢艳一瞪,谢艳连忙把脖子缩了回去,只是恨恨的盯着林琴心,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撕烂了,叫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琴心歪了歪头,脑袋上的辫子一翘一翘:“因为二舅妈身上没有茅房的臭味,反而有一股卫生所里的消毒水味儿。”
林琴心不属狗,她的鼻子没有这么灵,她只是早早晓得了谢艳的计划,此刻说来吓唬吓唬她而已。
果然谢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当下便大喊起来:“放你的屁!小兔崽子,你哪里懂什么消毒水味儿!”
“我腿受伤在医院住了一晚上,护士姐姐教我的。”林琴心一字一句的回答。
许如芳扭头看向谢艳。
谢艳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连肚子都被吓得不痛了。
她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才开口:“我我,我肚子疼得厉害,去卫生所开了点药。”
“药呢?”许如芳嗓音低沉。
“吃了。”谢艳咽了咽口水。
“那你刚刚怎么早不说?”许如芳只觉得谢艳今天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知道背地里在搞什么名堂。
“我我……”谢艳编不出来了。
只是许如芳没功夫在这儿慢慢问,她看了谢艳两眼,交代了她好好照着菜摊子后,赶紧带着林琴心往镇卫生所去。
眼下太阳都快下山了,许如芳生怕赶不上点。
还好到了卫生所时,里边骨科的医生还没下班。
医生给林琴心的腿做了检查后,连连摇头。
每摇一下头,许如芳的心就跟着紧紧的抽一下。
等到结果出来,许如芳迫不及待的问:“医生,我家心心的脚恢复得怎样了?”
“不好,”医生长叹口气,“小女娃身体差,营养跟不上,六岁半的年纪了,看着才四五岁的个头。”
“你们家里人没给人家好好吃饭吗?”医生有些生气,“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娃,可不能因为是个女娃就苛待人家,这面黄肌瘦的,恢复不好到时候留下病根,一只脚长一只脚短那可是终身的残疾,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没得后悔药可吃了!”
一歇话说得许如芳心慌意乱,心急如麻。
她也觉得琴心看着是有点小,可和村里的其他孩子比起来,倒显得白乎乎的,没曾想竟不是白,是黄……
林远辉早就发了财,家里保姆请着天天的大鱼大肉,三年前张慧珍带琴心回来那次还说了,顿顿有肉不说,鸡羊鱼鸭更是换着花样来。
没曾想慧珍才走一年,小琴心就营养不良了。
更没想到问题严重得还会落下残疾!许如芳心如刀绞,一边在心里骂林远辉不是东西,一边又懊恼悔恨,怪自己没早早把琴心领回来。慧珍就这一个孩子,要真是让琴心一只脚长一只脚短了,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入了土,可怎么跟女儿交代……
林琴心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这穿越过来重新活一回还想着大展拳脚呢,可不能是个跛子。
“那那医生,这可怎么办好哇?”许如芳着急的问。
医生见这家人也是真心关心小女娃情况,随即解释道:“娃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本来这骨折半个月就能长好,可眼下不仅没有丝毫恢复的样子,情况反而恶化了。”
见许如芳揪紧了手,医生又宽慰道:“不过你们来得早,也来得及时,回去好好给娃补补身体,把营养给加强起来,最快两三个月也就能好了。”
医生当下又给开了些增骨健体的药,许如芳领了药对医生千恩万谢,回去的路上说什么也不让林琴心再走路了,哪怕是琴心再不愿,也不放她下来,一路背回了秀吉乡。
因为去得晚,挑去的菜剩了一大半回来。
回来路上,许如芳背着琴心,菜筐子只得落到了谢艳的肩上,等谢艳到家时,又累又痛得几乎快断了气。
她一进屋连衣服都没力气换,往床上一倒就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是又长又久,直到被一阵浓滚滚的香气给叫醒,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黑摸摸一片了。
谢艳稍微一动,便觉得浑身上下都疼。
最痛的还是肩膀和小腹。
她摸了摸肩头,皮肤破的口子火辣辣的,肩上的骨头和肌肉又酸又胀。手刚动了动,忽然觉得下身有些湿热,手往被褥下边探去,一摸竟摸到一大片湿乎乎黏腻腻的东西,放到鼻子前头一闻,一股熟悉的腥臭味。
“来弟!”谢艳吓得脑袋都炸了,她想起身,小腹却痛得她动弹不得,没了法子,只好大声冲外边喊。
话音刚落,在屋檐下边替谢艳擦鞋的张来弟就探身进来了:“妈,你叫我?”
“快,快把灯点上!”谢艳声音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