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进来的时候就被收缴了,时音又记不住祁嘉禾的电话号码,民警只好拿了她的手机过来让她指认联系人。
葱白的手指落在祁嘉禾的名字上时,男警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
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时音一眼,男警收回手机,拨通了祁嘉禾的号码。
那边很快就接起,一声清冷淡漠到毫无起伏的“喂”,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啪嗒一声,滴落在冰凉嶙峋的石块上,听得时音心里一紧。
“你好,请问是时音女士的家属吗?”
那边顿了顿,祁嘉禾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什么事?”
时音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没有直接来一句“不是”。
“我这边是市公安局,时音涉嫌公开场合寻衅滋事,现在将面临行政拘留的处罚,你这边方便过来一趟和受害者进行交涉吗?对方情绪有些不稳定,情况对你的家属可能不太乐观。”
时音低头掰着手,心虚的不行。
祁嘉禾沉默数秒,答道:“可以,稍后就到。”
随后,他挂了电话。
男警收了手机,再次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时音片刻,最终什么都没说,离开了问询室。
小小的房间里只剩下时音一个人,虽然没戴手铐也没限制她自由行动,可她还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原位,动也不动一下。
很快,祁嘉禾来了。
问询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时音抬眸看了一眼,见祁嘉禾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面色淡漠地垂眸睥睨着乖乖坐在座椅上的她,他的身后是助理阿木,时音见过一面。
那个男警官先进了房间,出声道:“这件事属于民事纠纷,能私下解决的话还是和对方和解一下比较好,宋蓉的意思是赔偿一万元精神损失费,她就不再追究了。”
祁嘉禾还没开口,时音已经出声道:“不赔钱,多关我几天都行,我不会赔钱的。”
一百万她都拿到了,还想要钱?她是掉钱眼儿里去了吧?
时音想想就来气,宋蓉还真是能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下限。
男警显然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门口的祁嘉禾一眼。
男人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气场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他垂眸睥睨着坐在座椅上的时音,神色淡淡地开了口:“那你想怎么解决?让她也泼你一身咖啡?”
见他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时音突然来了脾气,抬眸朝着他看过去,固执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跟祁老说我病了就好,没人会在乎我的。”
祁嘉禾极淡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耍性子?”
时音抿着唇,不说话。
半晌。
祁嘉禾的声音再次在偌大的问询室响起:“很好,如你所愿。”
说罢,他转身离开。
阿木愣了愣,看了一眼时音,又看了一眼祁嘉禾的背影,着急地叹了一声,追了上去。
男警站在问询室里注视了时音一会,也叹道:“姑娘,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说完,他也离开了问询室。
时音默默地坐在原位,心里又委屈又难过。
她一边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混成了现在这样;一边又觉得,自己活该,都是作的。
她就不该找祁嘉禾,明知道他除了讽刺她,什么都不会为她做。
越想越气,她干脆整个人窝进座椅里,瘪着嘴巴自暴自弃。
时音一向乐观,很少有这样心情极差的时候。她想自己一定是倒霉到了极点,不然哪能诸事不顺?
不知道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男警官站在门口看着她,面带几分无奈地说:“你可以走了。”
时音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好几秒后才意识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站起身来去抱桌上的那只箱子,臀部都因为久坐而变得有些麻木了。
心里清楚这是祁嘉禾的意思,时音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他是不是给宋蓉钱了?
拿回手机,抱着箱子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昏沉的天光下,时音一眼就看见马路边上那辆黑色的商务轿车,车牌号四个八,非常张扬。
她顿了顿脚步,抱着箱子往那辆车的方向走。
还剩两三米远的时候,时音犹豫着踱步了片刻,这才慢吞吞地靠近过去,一眼就隔着车窗和后座的祁嘉禾对视上,她立刻心虚了一下。
从车头绕到另一边的后座坐下,时音抱着箱子,埋着头装鸵鸟,看也不敢看祁嘉禾一眼。
阿木在驾驶座发动汽车,直接朝着祁家老宅的方向开。
车里的气氛压抑无比,时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祁嘉禾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没想到嘴上说着“如你所愿”的祁嘉禾,一转眼却又出手帮了她。
这让时音想起了上次在寻味坊的时候,每次他都是在她以为他绝对不会出手相助的关头,给她一记意想不到的暴击。
半晌,时音才弱弱地开口问了一句:“不回碧海湾了吗?”
她本想见过宋蓉之后回碧海湾收拾一下自己,换套衣服再过去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祁嘉禾没应声,倒是前座开车的阿木说了句:“时间来不及了,祁老的生日宴马上就开始。”
自觉给祁嘉禾添了麻烦,时音也不敢主动和他搭话,抱着箱子的手又紧了紧,尽量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去。
很显然,祁嘉禾并不在乎她把姿态放得多低,一开口就是不中听的话:“本事没有,麻烦一堆。时音,你真是我见过最奇葩的人。”
多少自己也算是托了他的福才能安然无恙地出来,时音自知有愧,埋着头不敢说话。
这还是祁嘉禾头一回当着她的面明明白白地数落她,时音竟然觉得比从前他说的那些明嘲暗讽的句子要容易接受得多了。
果然,和祁嘉禾在一块待久了,心理素质都变强韧了。
好一会,她才小声地回了一句:“谢谢。”
祁嘉禾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屑:“你该庆幸今天是我爷爷的生日,不然哪怕你真被关上个一年半载的,我也懒得把你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