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带头欢呼起来,没人再去看陈大的脸色。后面的两个鱼筌都不用招呼,好几个人抢着跳到溪水里去帮林二平抬,他干脆把水里的鱼筌交给别人,自己上岸来帮忙拆鱼篓,倒鱼装鱼。
四个鱼筌都收上来之后,足足装满了三个竹筐。这还是因为后来他们编的竹筐比第一个都要深了好多,如果是第一个竹筐那么浅的,至少需要五个才能装的下。
陈大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但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他了,大家兴高采烈的围着三个竹筐有说有笑,纷纷催促道:“走吧,快些回去,让婶子们把鱼做了吃。”
“就是,我都要流口水了,哈哈。”
趁着大家聚在一起,林映竹让林二平把水里的两篮子木薯也收了上来,装在她事先垫好了树叶的背篓里。
大家倒是没人再提之前和陈大赌注的事情,陈大阴着脸,挥挥手道:“先回去再说。”
等他们回了草屋,看到他们竟然带回了这么多鱼,草屋的人都沸腾了。人人脸上都挂着止不住的笑容,煮饭的婆子们忙着料理鱼肉,洗菜,煮鱼汤,林二平带回来的竹篾条和他们编的竹筐,则在妇人们手中传来传去。几个小娃娃捧着甜甜的拐枣,吃的满脸满身都是汁水,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而林映竹的木薯,还是被林二平抢着背了回来,又给了何木生,没有惊动别人,放到了稍远点的溪水里浸着。
林映竹心里,还惦记着昨日她看见的那个躺在地上濒死的人。
别说这时期的原主胆小又善良,就是在她的那个时代,也做不到见死不救。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特别在意那个人。在回来的路上,她悄悄向林二平打听了一下。
那个人叫姚景和。
当听到林二平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林映竹心里像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疼的揪了起来。
“小娘子,你不记得他了?听说以前他是你外公最喜欢的弟子呢。”林二平道。
林映竹则在心里轻轻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姚景和。在原主的记忆里,他明明还是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时候外公还活着,在村里的学堂里做先生,姚景和正是他最喜欢,也是年龄最大的弟子。若不是他确实有才华肯努力,外公是不会收一个已经十七岁的少年当弟子的。
林映竹的记忆里那些景象还很鲜活,朝霞里的英武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来,拿了一个小小的竹蚂蚱哄她:“竹宝,快叫叔叔。”
小时候的映竹圆的像个团子,伸手抢过竹蚂蚱便转身蹬蹬蹬的跑到母亲的裙子后面,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看他。
少年仰头大笑,外公便从屋里扔了一个纸团砸在他脸上,他又嗷嗷的怪叫起来。
母亲把她送到外公家便赶回去下田,她的相公那时候满心想的都是怎样才能在老村长面前好好表现自己,她只能每天把小映竹送过来,自己再回去操持田里的事。
外公教姚景和读书的时候,小映竹就趴在外公的膝头玩那些竹简。外公每日早上都会给姚景和开小灶,再带映竹一起去学堂。
外公身体越来越不好,姚景和便每日背着小映竹,把他祖孙二人送到学堂里。
再后来,外公死了。姚景和呢?
林映竹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再也没有了他。
林二平道:“听说他那时候出去考学去了,但连考了几次都没考中,后来家里实在没钱了,为了供他考试还借了债。他只好回家来。可惜回来的太晚,他爹为了还债,把他娘和他妹妹都卖了。”
“卖了?”林映竹睁大了眼睛。
林二平点头道:“他娘听说是卖到很远的地方,卖给了一个鳏夫。他妹妹被倒了几手,最后卖到省城的花楼里去了。”
林映竹脚步顿了一下,默默的握紧了手。
“他回来的时候差点疯了,但那是他爹卖的,为了给他还债,他又能拿他爹怎么样呢?再后来家里情况好了些,他爹又娶了个老婆……”
“又娶?”林映竹忍不住叫了出来。
林二平奇怪的看着她:“是啊,他爹才四十来岁,也不能总一个人过日子吧。”
林映竹咬牙道:“娶的好。”
林二平却摇摇头:“好什么啊?刚娶了没几个月,这姚景和就把他爹给杀了。”
林映竹惊呼道:“什么?这怎么可能?”
林二平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也觉得蹊跷,但那姚老汉确实是不见了,他刚娶的妻子又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姚景和把他爹推下了河。只是姚景和抵死不认,又确实找不到尸体,里长和村长不欲家丑外扬,没有报官,就把姚景和贬为贱民,送到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