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边山多，是养家畜的好地方。早上起床，把猪圈一打开，猪呀，羊啊，鸡啊，就慢悠悠地也浩荡荡地往山上去。山上有它们想觅的食，也是它们的游乐园。

下蛋的季节，十多只鸡每天总有七八来只鸡蛋可以捡。婶婶总说鸡窝里有虱子，不让妹妹何爱宝和弟弟何小宝去鸡窝边，捡鸡蛋，自然就是何美美的活儿了。

她一路往回走，一路盘算。她可以从现在开始，每回捡鸡蛋时就留下一个，到了二年级，她的学费就攒够了。

倒这一篮子花生，用去了何美美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回到家，叔叔家的早饭都吃完了。

叔叔又下地干活去了，妹妹何爱宝和弟弟何小宝蹲在门口玩儿，马金花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何美美回来了，四岁多的何小宝起身就往何美美面前跑，嘴里还喊着：“大姐！”

他扑到何美美的怀里：“大姐，七饭……”何小宝说话还有些不清楚，“吃”说成“七”。

自从五岁的何美美到他家来，他就是这位大姐带着玩儿的，有时候婶婶马金花忙，就把何小宝往何美美面前一推：“看着！要是摔着他，小心你的头！”

何小宝白天醒着时，何美美陪他玩。何小宝白天睡着时，何美美守在他摇窝边。

这样，何小宝跟何美美的感情就很好，比跟自己的亲姐姐何爱宝的感情还要好。

吃早饭的时候，何小宝见爸爸妈妈都在吃饭，却不见了大姐，就说：“妈妈，大姐呢？大姐七饭！”

马金花瞪他一眼，吼道：“吃你的！不吃就滚出去玩！”

何小宝可是不怕妈妈的，他又对何德秋说：“爸爸，大姐呢，大姐七饭！”

何德秋怯怯地看了一眼马金花，细声说：“小美没回来，我们等等吧……”

马金花声音更大了：“等什么？她倒完花生不就回来了吗？就算这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她！”吼完，她用筷子敲几下桌上的菜碗：“快吃！不吃我可就收碗了！”

何德秋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闷头吃饭。何小宝冲马金花做了一个鬼脸，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何美美一只手拥着何小宝，何小宝牵着她的手，把她往厨房拉，嘴里还高兴地说：“大姐，七饭饭，七饭饭。”

何美美被他拉进厨房，见灶上洗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把锅盖揭开，里面也没有蒸的红苕，是空的。

何小宝人矮，看不见灶上的情况，只是紧紧盯着何美美的脸。见她脸色有些失望，也没有拿饭菜在手上，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蹬蹬几下，跑到碗柜前，打开碗柜门。

他以为给大姐留的饭菜在碗柜里！

可谁知，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有几排干净的空碗和盘子，再就是一小把韭菜和半挂面条，没有早上吃的东西。

“噫？饭饭呢？”何小宝有些惊讶，天真的瞪着双眼，看着何美美问。

何美美明白了，马金花这是没给自己留早饭呢，她又想饿自己一顿。她记得马金花以前骂她的时候说过：“你干活少，吃那么多干什么？一天吃两顿不就行了，吃再多也干不了重活，浪费粮食！”所以，她经常一天只吃两顿。

可她正长身体，有时候真的是饿得很，幸好有时候二奶奶看到她，总是招手让她进她家去，偷偷塞一个熟红苕或是一把熟的花生给她。

她怕何小宝伤心，就蹲下拉住何小宝的双手，笑着说：“小宝乖，刚才大姐在二奶奶家吃过了，不饿。走，大姐带你玩儿去！”

何小宝只是一心想着，大姐还没有吃早饭呢，他不走，嘴里只是叨叨着：“饭饭呢？我不走，饭饭呢？”

何美美想把他抱起来，可何小宝虽然只有四岁，却已经比她矮不了多少，她抱了抱，终是因为个头太小，没抱起来。

她只有双手架着何小宝的腋窝，把他往外提，边提边说：“姐不吃饭饭了，姐不饿，姐饱着呢……”

还没到厨房门口，何小宝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哇……哇……嗯嗯哇……”

何美美吓一跳，以为是弄疼了他，忙松开他，着急地问：“怎么了小宝？大姐弄疼你了吗？好了，小宝不哭，小宝乖……”

“啪！”随着一声脆响，何美美只觉眼前一暗，头一闷，一阵硬生生的疼，从头上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