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那不是余家的二女儿吗?”
“是啊,听说早就被赶出余家了。”
“啧,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不然怎么在她爸生日这天闹出这种事……”
人群中传来啧啧的议论声,在甄丽萍母女两个的编排下,余小溪早已经被扭曲成了一个心思恶毒的不孝女。
冰冷的雨丝落在湛时廉脸上,他岿然不动,如一尊雕像,那脸色比冬日的雨水更冷。
他听不到那些话,也看不到那些人。
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可以忽略不计,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牵扯到了他的心脏。
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一定是被逼无奈,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湛时廉抬头凝视着余小溪惨白的小脸,那张脸上布满了泪痕,像一个满是泪痕的单薄瓷器,让他心脏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扯着,一阵阵抽痛。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湛时廉还记得头一次看到余小溪的时候,她的睡颜清澈明媚得像一缕照进心头的阳光,一个那样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怎么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举动?
他恨自己没时时刻刻陪在余小溪身边,只是短短一天没有见到她,没有保护好她,就让她陷入了这样的处境……
雨点落在湛时廉紧握的拳头上,他漆黑的瞳仁如散发着寒意的深渊。
不管是谁伤害了她,他都绝不会放过!
余小溪意识有些迷离,她似乎看到楼下站了很多人,似乎还在这些人里看到了那个叫湛时廉的大叔。
可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一定是幻觉吧?
余小溪揉了揉眼睛,随着这细微的动作,身形也轻晃了一下。
她手脚发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可房门被锁着,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的,叫人恶心的男人,她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给我回来!”卫炎彬气得天灵盖都快冒烟了。
这叫什么,人没弄到手,还险些闹出人命?
他不担心这女人是死是活,他只担心事情传出去,自己面子上会不好看。
原本把人往被子里一扔,该做的都做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哪晓得这余家人居然连窗户都不给关严实,生生闹出了这么一幕!
卫炎彬想推门出去,可门被锁死,他压根就出不去。
他气急败坏,恨不得把投资的那些钱全都拿回来,一身的醉意早就都给气没了!
而余小溪在冷风里瑟瑟发抖,过敏让她时冷时热,她觉得头很烫,应该是发烧了,可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现在,一不留神恐怕就要死了呢。
看着楼下攒动的人群,她心里难受得出奇。
他们应该是来看热闹的吧?
甄丽萍和余雅媛,一定正躲在哪里洋洋得意,巴不得看自己跳下去。
不行,自己不能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离开这个家,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可抓住窗台的手渐渐脱力,余小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楼下滑落。
就在这时候,房门砰一声被人重重踹开了。
湛岑一眼就看到了悬在窗户边的余小溪,猛地朝她跑了过去,却还没来得及拉住那只纤瘦的手,余小溪就这么在他焦灼的视线里跌落。
“余小姐——”湛岑大惊失色。
余小溪并没看到湛岑,只听到了一声似乎有些耳熟的呼喊。
坠落的一瞬,她脑海里闪过的竟是湛时廉的脸。
为什么连湛时廉这样一个陌生人,都能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她的亲生父亲却想把她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为什么?
眼泪流了出来,混在雨水里,变得冰凉。
余小溪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也不打算再去想了。
那杯“酒”的作用愈发明显,现在她很累,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只希望睡醒之后,发觉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噩梦,该有多好。
从四层楼的高度坠地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身体接触地面的那一秒,余小溪料想中的剧痛并没发生。
她似乎跌进了一个很温暖的怀里。
那人的怀抱那么的宽厚,她嗅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在他的怀抱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人群一阵惊呼,没人看清湛时廉是怎么接住余小溪的。
几个保镖连忙上前,扶起了满身雨水的湛时廉。
湛时廉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满是雨水泥泞,却一点也不狼狈,反而有种逼人的锐利。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写满了疾风欲来的冰冷肃杀。
“爷……”保镖迟疑着上前。
“陆元州!” 湛时廉冷冷侧目。
陆元州二话不说就飞奔过来,先检查了一下湛时廉怀中的余小溪,然后仔细打量湛时廉,目光落在他染了血迹的白衬衣上,瞳孔一震:“之前那伤口崩裂了?”
“她有没有事?”湛时廉沉声问。
陆元州摇头:“应该是摄入了某种过敏物,加上受了刺激,所以才会昏迷。”
“开车,回汉景。”湛时廉抱着余小溪,冷然穿过四周那些噤若寒蝉的人。
湛岑快步从楼上下来,紧随其后。
湛时廉来到前头的停车坪,把余小溪放进车里,伸手摸了摸她通红发烫的脸颊,眼里有深深温柔和疼惜一闪而过,直起身时,这情绪已不见了踪影。
“查清这件事。”他保持了最后的一丝理智,没有任由怒火继续蔓延。
如果事情不是余家人做的,他可以放过余家。
如果事情的确是余家人做的,她那所谓的父亲,还有她的继母和继姐,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湛岑恭敬点头。
此时,余家别墅,二楼书房。
甄丽萍在原地焦灼地踱着步子。
“妈,别晃了,你晃得我头都晕了。”余雅媛没好气地说道。
“这窗子怎么就没锁上呢,这下好了,小贱蹄子跑了,跳楼还被人救了,你爸醒过来我怎么跟他交代?”甄丽萍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但凡余小溪和卫老板发生了关系,事情都不会闹成这样。
在甄丽萍看来,以余小溪那软弱的性子,最多不过是哭上一场,闹上一场,软硬皆施地哄一哄,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哪晓得,余小溪居然推开窗子跳了下来。
甄丽萍看着一旁沙发上的余弘扬,虽然余弘扬喝了太久酒,现在已经醉着睡着了,但不多久就会醒过来,知道这一切。
卫老板那边该怎么交代?
余弘扬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余小溪这个女儿产生愧疚,急着弥补,从此不再跟自己一条心?
甄丽萍很少遇上这么棘手的事,她恨余小溪不识相,居然跳楼。
她也恨那个把余小溪救走的男人——莫名其妙的插手余家的家事,他算哪根葱?
“妈,急也没用,余小溪这不是被陌生男人带走了吗,这里头文章可大着呢。”余雅媛提醒。
甄丽萍很快就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眼底有精光闪过:“那个人,查清是谁了吗?”
余雅媛摇头:“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也不知道是打哪冒出来的。”
她下意识就认为湛时廉一定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没人知道他是谁?
甄丽萍眯起眼睛,心里有了个主意,凑在余雅媛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等你爸醒了,你就说白晟良之所以不娶余小溪,改成娶你,是因为她余小溪背着白晟良有了个见不得光的男朋友,那人刚才还明目张胆把她给带走了。这样你爸就只会把事情怪到余小溪头上,不会生我们娘俩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