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旅行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往他人呆腻的地方。然而我始终羡慕那些久居黄桷坪尤其是川美附近的人,看惯了校风艺术与城市涂鸦,再到别的城市去,纵使抛开那层故土情怀不谈,也难免生出一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自豪感。
我想我在暑期伊始就在期盼着开学日的来临,或许多多少少能佐证这一点。
一大早,父亲就送我上了高铁,临别前将行李箱递与我,又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记得到了学校后给他回个电话。但他送我的这一程,实则是我每次假期结束后返校途中最轻松的一段路了。待到了重庆,一路拽着行李箱辗转换乘轻轨与公交,二十三站穿街过江,要闲那得功夫。有异性朋友得知我今天返校,提出要来重庆北站接我,被我婉言谢绝。
一心奔着学校而去,将城市的车马喧嚣和人声鼎沸踩在脚下,竟生出一丝乌蒙磅礴走泥丸的豪迈来。但终究是苦了我一双大长腿,直至我到了宿舍楼下,喘一口气,把箱子往旁一立,掏出手机跟室友陈果果打通微信电话,电话里我求饶道:“姐妹快下楼吧,我需要接应,你家姑娘腰腿都快断了。”
十分钟后,两人才艰难地把这重行李拖上了六楼。我清爽的洗了个脸,顾不得其他,横瘫床上出着气儿,跟陈果果抱怨起这行李箱一路上给我的折磨。她从阳台洗了几个橙子摆在桌上,挑了其中一个削着皮儿,笑我道:“谁叫你也没个男朋友,你那会儿要是跟老杨好上,会受行李箱的气?”
我腰酸着,不想跟她辩,抓起旁边的抱枕盖住脸,然后默不作声。她见状知晓我不想提旧事儿,也沉下气来不吭腔,房间里顿时只剩她使水果刀削皮的声音。待她削好皮,哐哐两刀下去又切作四瓣,问我道:“起来,吃个橙子吧,你走这么久都一点不渴?”
我听见她这话,突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嘴里好不容易的汲了点水分聚成唾液,立马又顺着咽喉滑落到胃里最底部去了。全身的器官都努力的召唤着我振作起来。于是我一把将抱枕掀开,手肘撑起半个身子,身体尽力斜倾,张开嘴:“啊啊~喂我!”
她靠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若非体态妍丽娇婉,倒像个外面茶馆里喝闲茶的大爷。闻言白我一眼,说道:“想得美,自己起来吃。”说罢把橙子搁到桌上那叠厚厚的果皮上,转手又掏了一个给她自己削着。
我被这脑海中占据着的甜美多汁的橙子的身影诱惑着起了床,将之往嘴里塞了两瓣后,乏饿瞬感消退大半。我心满意足的取走剩下半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扭头夸奖陈果果道:“哪儿买的?一个暑期不见,你挑水果的能力比以前有长进啊。”
她转着手里削好的另一个橙子端详了一圈,对我露出看傻子的笑容:“其实,这是我男朋友昨天买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早回学校干嘛,我可是前天就回来了。”
“你就笑我吧。”我嘟着嘴。
“那哪儿敢啊,”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说着,“这不寝室就回来了我俩么?”
她吃过水果,抬手把果皮都扫进垃圾桶里。起身去阳台洗手,路过我靠在墙角的行李箱时出脚轻轻踹了下,嘴里囔囔道:“这里面都啥啊,刚才咱们两个人提上楼都这么费劲。”
“没啥,比我回去的时候就多了几本考研书。”我如实答道,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擦手,望着她说,“你呢,回去复习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她回答的声音很小,有些底气不足。
“我也差不多。”
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我已是在椅子上靠了会儿,觉着精力恢复了几分,于是起身打算捯饬下行李。
刚将行李箱铺平打开,翻出几件东西,桌上充着电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电话声,我走过去拔掉插头,一看来电显示是“杨佳霖”,立马划掉挂断。
谁料对方心里没谱,一连打了四五个电话进来,每次都被我挂断掉,这才消停安静下来。这引起了陈果果十足的好奇心,她半笑着问道:“谁啊?这么锲而不舍。该不是哪个哥哥等着帮你搬行李吧?”
“没谁,真要有什么哥哥看上我,我回个学校还会这么辛苦?”我摇摇头,故作镇定的说道,“我刚回寝室休息会儿,还没来得及跟我爸说我到了。我出去打个电话去。”说完开了寝室门,出门反手轻轻掩上,去了宿舍过道。
我是真的给我老爸通电话报平安,杨佳霖的电话要想接我早接了。但我就是不想接。
打过电话,回来继续整理好行李,躺椅子上一边休息一边胡思乱想。横竖有些惘然若失,于是跟果果告了一声,打算独自出去走走。
半寂静了两个月的学校此时又恢复了人气。今天正值返校高峰,来往的学生几乎都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有个男生左手提一个黑灰大行李箱,右手又拽着个粉色金镶边的小的,走路七分艰辛三分潇洒,后面跟了个神气的乐呵玩着手机的女朋友,像个督工,倒也不是两手空空,手臂还挽着个手提包。
操场上还没人跑步,旁边球场稀碎的站着几个小伙子,有说有笑在跟两位姑娘打羽毛球。远处看台那边坐着个拿画板的女生,戴了个耳机,不知是听歌还是与人聊天,久久的画板也没动一下。
我自诩悠闲的散着步,他人的悲欢与我并不相通。
我在川美三年,川美的美景早已印入我胸腔。而今新学期伊始,又将这里的一砖一瓦用双足丈量一番,再重温这些景色,依然觉得心旷神怡,宠辱偕忘。一个暑期过去,葱葱草木乃至墙垣上的涂鸦画饰都无甚变化,只是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却有增无减。
我并未在校园里晃荡很久,收到室友消息后,去了奶茶店稍作停留,拎着装了四杯果茶的小袋子便回去了。
寝室里的另两个姐妹也回来了。
一个暑假不见,唐雅馨有些见胖,这招来了韩晓佳的无情嘲笑,愤愤的躲到一旁喝着我带回来的果茶。“喝果茶是不会长胖的。”我笑着说,她听见于是更加闷闷了。以至于晚些时候我们四人在每个新学期的例行寝室聚餐中,雅馨都不敢多吃,直呼:“再吃一点,就这一点。不然我要是长到120斤,给我夹菜的各位姐妹,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韩晓佳依然在旁边故意给她夹菜,咯咯笑道:“你还敢乱用伏尔泰的经典?我告诉你,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嗨到飞起!”
我的这两位室友实在是一对冤家,与雅馨相比,韩晓佳是个怎么吃都不胖的吃货,于是在这件事上能迫害或打击到雅馨,晓佳总是不遗余力。
陈果果看不下去了,取过茶水给我们所有人都满上,举杯道:“在雅馨吃饱之前,我们再碰个杯吧。预祝大家大四新学期顺利!”
在只有我们几个姐妹在场时,以茶代酒是我们四个的默契选择。我端起杯子积极回应,杯盏交错间,问起每个人最后一年的计划与打算。陈果果一饮而尽,捏住我的手心然后说:“我跟梦晴之前就都打算考研,还有半年,我俩拼了!”
我也拉起她的手,握成拳举到半高,发誓的笑嘻嘻说:“对,拼了!”
“我嘛,我应该就等秋招的校园招聘会,然后去找工作了。”韩晓佳想到未来,微微有些焦虑。
“我雅思还没考过呢,”唐雅馨咕噜噜的抿完一杯茶水,也叹了口气,“考过了我就去英国留学。”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假使雅思分数不太够,读语言班也是能去留学的。她这么说,只是为不使韩晓佳一个人感到坎坷和严峻。
“嗯?好啊加油!我支持你,去英国偷个帅气的王储哥哥回来。”韩晓佳竖起大拇指给唐雅馨比了个赞,开起了玩笑。
“脑子里整天想什么呢?”唐雅馨装作鄙视的翻了个白眼,“求学之路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懂么?”
“呸呸呸,我还不懂你?要是是梦晴说这话我还信。”韩晓佳反驳道,“梦晴这么好看的姑娘,大学都没谈过一次恋爱。我都觉得她是一心向道了。”
“就你能,”陈果果伸手替我敲了晓佳一个脑瓜崩,“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罚你把这盘里的肉都吃掉!”
一点言语我还不至于往心里去,我也笑闹着跟着起哄:“对的,吃掉!这盘就都交给你解决了。”说完把那盘肉推到她的面前。
韩晓佳装作委屈接受,但骨子里作为一名吃货,虽平时在外聚餐维护淑女的形象需要,也得扮作矜持,然而现在没有外人,我和陈果果的这般说辞正中她下怀。
但毕竟返校日奔波了许久,除了陈果果以外的几人都有些疲惫了。不一会儿,韩晓佳最后一个停筷说道:“明天还有班会课,不如我们早点回去吧,收拾一下好好睡个觉。”
夜色已暗,夏秋之交的晚风带着几缕爽意,我们结了账,嬉笑打闹着往回不疾不徐地走着,天上的白月光与校园内路灯橘红色的光纠缠在一起,一半铺洒在地面上,一半照映出我们充满闲情逸致的影子,像没有弦乐伴奏的皮影戏,闪跃其间。
翌日的班会课于上午如期在学院会议厅举行。开班会课的老师叫周泽霞,是我们辅导员。我与陈果果她们坐在一排,这样的集体班会课一学期难得开一次,大家还是认真听的。然而周老师一开始就表情严肃的点名签到,我便知道以往总都是和蔼可亲的她今天有要事待讲。
果不其然,在点完名确认除了请假的同学都到齐后,她先是狠狠训斥了一番上学期期末考试中寥寥可数的几位挂科的学生,然后环视所有人说道:“如今已是大四了,这是对你们未来发展最关键的一年。我希望你们全体同学都好好重视一下。”
“那些混了三年日子的,现在都还有挂科的,都好好审视一下自己。难道你们业都不想毕了吗?”这话虽字字扎心,但显然训斥不到我们几姐妹头上,我在专业排名第七,几位室友名次也在我前后;陈果果闻言更是悄然翘起了二郎腿,露出一副学霸表情。
“其他不在这个范围的同学也不要侥幸,没有保研、也不决定留学的同学,最好都能去考研。”她终于讲到了我关心的重点,这让我竖起了耳朵,“同时我建议你们都先去签一份工作,包括要考研的同学。通过学校这边签的三方协议,学校是能为你们担保,有一次违约和换工作的机会的,希望你们珍惜!”
其实我还一直没有想过考研外的别的计划安排,周老师此刻的金玉之言如醍醐灌顶般一下子触动了我。陈果果闻言也有所思考,我与她对视一眼,她将手捂住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觉得等秋招的时候我们也跟韩晓佳一起去签一份工作吧。”
这也正是我所想的,我向她轻微的点了个头,用唇形给她说了句ok,随即继续听着班会。
除了这些正事以外,按照惯例,辅导员还提了一下校园安全等各种琐事,这使得班会课一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才结束。然而事情并未结束,散会时我们四人正要结伴离开,辅导员突然叫住了陈果果,令她单独留下一会儿。我给陈果果递去鼓励的目光,说道:“没事的,我们先去三食堂等你。”陈果果点点头,随即跟着周老师去了办公室。
我们在三食堂占了个餐桌,各自打好饭菜磨磨唧唧边吃边等。陈果果端着餐盘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轻松愉悦的表情,明显刚才留下是有好事,她在我旁边坐下。我关心询问道:“刚才周老师叫你过去干嘛了?”
陈果果脸上的高兴劲还未散尽,笑着说道:“是这样的,咱们专业不是有三个保研名额么,你们也都知道,这三个名额本来上学期就确定了。”
“对啊,年级排名前三的那几个,我们班就只有赵明华保送了。我记得你是排年级第四……难道现在又多了一个名额?”韩晓佳顺着果果的话揣测起来。
“不是,”陈果果摇摇头,“隔壁班有个本来要保送的,她现在打算自己考研去武大,就放弃学校的保研名额了。于是这个保研名额顺理成章落到我的头上了。”
“这……真好,恭喜了。”我有些震惊这个消息,这可无异于天上突然掉馅饼。我搅了搅盘里饭菜,眼睛盯着盘子,既羡慕又替陈果果高兴,一时间想不出其他话语。
她把一只手放到我的腿上,知道这消息意味着寝室里就我一人独自考研了,安慰我说:“虽然不能和你一起奋战考研了,但是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加油!”
韩晓佳也在一旁勉励道:“没问题的,你可是在年级上排第七的哦,努力去考研,肯定比我们专业里的大多数人强。”
“嗯,我们相信你。”
……
午饭后的阳光有些悠长,刚开学并无课,陈果果牵着我的手,执意拉着我一起去宿舍楼顶的天台吹吹风走走。
她嬉笑着和我谈事,想要也借此感染到我,并且和我说道:“好好考,等你考完研,我去给你物色一枚男朋友。”
我的心里倒是泰然处之,也不希冀找个什么男朋友,这一半或许是因为我压抑着其他感受,只想着能够好好考研。我不禁开始怀疑韩晓佳之前所说的我“已经一心向道了”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到秋招之前,我的精力的确都主要放在了考研学习上,大四本来就没什么课要上,而对于校园招聘会,我只花两天时间准备了一份简历,我没有深刻的去打算要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只是按照辅导员的建议按部就班做着,觉得以我的水平签约一份工作应当毫无难度。
第二章
秋招那天,我跟韩晓佳结伴一起,很早就去了。
陈果果因为保研,如今已经提前在上研一的课了,并未随我们一道。
进了校园招聘大厅,韩晓佳倒是认真的应聘了几个,我溜达了很久,转了几圈只是投了几份简历。临近中午的时候,韩晓佳替我焦急起来,认真地说,你这样不容易应聘成功,还是自己跟面试官谈一谈,再投简历吧。恰巧此时我也看到一份我比较中意的公司正在招聘,便走了上去。
s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分部坐落于重庆九龙坡,总部在中国上海。是一家中外合资的大公司,在我们艺术生圈子里有着鼎鼎大名。我有些拘谨但自认为还算客气的打过招呼,面试官一边看着我的简历,一边让我自我介绍。他微微的点点头,问了我几个轻松的问题。这让我绷紧的情绪逐渐放缓下来。在我自以为可以应付自如的时候,他突然从桌下旁边的凳子抽出几张画来,抛出一个问题问我说:“同学,根据你的简历和之前的回答,我们当然知道你是非常优秀的,但如果你要来我们公司上班的话,肯定先是在重庆这边干,你是公共艺术学院的学生,那就需要你对重庆这边的艺术文化有个比较深的了解,这几幅图你可能都没见过,但你能凭你所学分清哪副是川美派系的吗?”
这便是压轴题了,我瞬间明悟过来。但哪怕知道这是最后一道难关也并无益于我成功解答。我仔仔细细看向那四幅图,一下子有些懵,每幅图都没见过,但又仿佛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沉吟了一阵,拿捏不稳,随意猜测了一副。面试官问我说,你没去过交通茶馆么?我说我没进去过,只是有路过。
“从没进去喝过茶?”
“是的。”我答道。一个学生没去过茶馆喝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有些疑惑。
他指了指其中一幅画说道,“这个问题啊,其实也是考察你对本地文化的熟悉程度,川美派系在艺术视觉上也许与中国其他艺术文化派系有难以分辨的相似之处,但是如果你够深入了解,知道这是画的交通茶馆的话,那也是能猜出这正是川美派系的。”
我有些错愕。他又补充道:“同学,我看你各方面还是挺优秀的,不过在对重庆本土的文化艺术方面的了解上,还需要下功夫啊。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那些有着历史文化背景的地方,正是我们生活中的瑰宝、这不但需要有人去保它,更需要作为艺术创作者的我们去感受,去描绘。好了,同学你也辛苦了,请回去等候通知吧。”
我从座位起身,和晓佳一起又接着应聘了两个工作,但刚才s公司负责人的最后这番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里。我以前都以为我对重庆的文化了解已经够深了,平日里也多有和姐妹们一起溜达闲逛,去了诸如磁器口洪崖洞解放碑等等不少看起来挺有文化艺术和历史底蕴地方,但交通茶馆我确实是没去过的。也许是很多真正纯朴的人文景点大隐隐于市,也或者我的准备还不够细致充分。
韩晓佳没有去尝试s公司的应聘,她自觉希望不大,上午的招聘会结束前,还另外面试了几份自己比较满意的工作。我自觉对拿下s公司的那份岗位概率不大了,出来郁郁地走着,十月的重庆风开始转凉,我甚至察觉到路上两旁行道树的秋意。
但不管怎么说,了一桩事了,剩下的时间要全力以赴的只有考研。我心里这样想着,稍稍叹了口气,挽着韩晓佳的手绕过操场,往食堂走去。
一个男生突兀的挡在我的面前。一米八的个子像一面不透光的墙。
“嗨,梦晴!”这个人正是杨佳霖,几个月来千躲万躲,到底还是碰上了。
我点点头,示意打过招呼了。
他神色有些难看,原本望见我喜出望外的脸沉了下来,盯着我说:“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理我。我给你打过电话,也发过微信,你都没回。”
我暗自冷笑,嘴上还是说着:“我要考研啊,就没怎么看手机。整天很忙的。不信你问我室友。”我朝韩晓佳瞅瞅,给了个暗示。
他有些焦急说:“我做错什么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这个人装傻倒是有一套,我不想跟他争辩和多说:“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很忙。”
他接着说道:“那你今天难得出门了,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吧怎么样。”
我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还要陪我室友呢,我俩一起出来的。”
“我请客,我们三个一起。”
我拒绝道:“不必了,我室友韩晓佳她今天不是很舒服,我先陪她回寝室。”眼看他死缠烂打,我差点快要午饭都不想吃了。
他还想劝说什么,韩晓佳从旁扯住我的手插话道:“哎哟我真的肚子好疼,我们快回去吧梦晴,我受不了了。不好意思了哈,这位大哥,借过一下。”说罢捂着肚子,拉着我离开了。
走过一段路,韩晓佳放下了捂着肚子的那只手,问我道,刚才那人是谁啊,你好像很不待见他。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他就是杨佳霖。
“哦?原来就是他啊,我听你和陈果果提起过。”韩晓佳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之前我以为你们要谈朋友了,但突然之间就没了联系,现在我看你好像都躲着他?”
我想了想说道,“走吧,去前面的长凳坐着说。”望了一眼身后,没人跟着。
“其实是这样的,”我靠在长凳上,望着长凳前生机勃勃的人工湖,目光中投入了我的回忆,“他是我在学生会时的部长,以前一直关系还不错,说实话我对他初印象挺好,以至于逐渐发展到暧昧。”
“但是我发现他其实对身边的每个女生都很好,并不是只对我这样。这还是在跟我比较暧昧之后我才发现的。上学期的三七女生节他居然送了我们学生会部门三四个女生一份礼物。有一天我还看见他用摩托车接了另一个女生出校。那个女生之前跟我是一个部门的,我旁侧敲击他还不承认,我也懒得说破。”我望了一眼韩晓佳,她默默听着我的独白,“你知道吗,晓佳,这种感觉特别不好,我觉得难以接受,就退出了。”
“从那以后我就把学生会工作辞了,也尽量不跟他联系了。也就是上学期的事情。”我解释道。
韩晓佳伸手摸摸我的头,装作一个大人一般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也不怪你,这是他的人品问题。大家都是川美的学生,我真是羞与他同校为伍。”
“没事,改天有机会给你介绍小哥哥。”
“不,我还要考研呢。”我一本正经。
“那就等你考完研。”
和那天陈果果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我笑着没回答,仰起头望了望天。有这样一群姐妹,感觉还蛮好。
第三章
重庆人的梦境,或与仙境通壁。晨时应是,窗外晦蒙,白雾郁阴下的都市里,如幻梦的烟霞中铺出高低曼回的公路。危楼从雾幕中探出,垂耸而下,接顶坤舆,横有轻轨来往,隐约可见轮廓。待到众生醒转,梦境须臾间云彻雾卷,彼时氤氲中志怪灵奇的龙啸凤鸣显化出马咽车阗的本象来。
我是半个重庆人。我眼中的重庆确如半个仙境。
但向来之烟霞不曾驻彩,时间一去两个月。而今,已是待在重庆的第四个年头了,大四上学期也快要结束。阅尽川美风光,纵使不舍半年之后便要和我校的良辰好景道别,也多多少少添了几分一介书生童子何知的愁苦。我对刚过的考研初试并无完全把握,至于春招时是否再去应聘一份何等样的工作安身立命,更是一片茫然。同样的心绪也发生在我的室友韩晓佳身上,唯有陈果果和唐雅馨,一人已保研预读,另一人确定要出国留学,而可暂避踏入社会的纷扰。都言未来扑朔迷离,但却非我们所处阅历与年纪道得清说得明的。只是眼下可知,我们这四人组构了三年半的温馨小窝,也要走到历史使命的尽头了。
愈到时间的尽头,人便愈想尽兴。
许是离盖上毕业的印章几近只剩下毕业论文这关,自考完研后,我们寝室开启了放飞自我。恰逢年末节多,大家也就总有借口可以外出聚餐畅叙幽情。当代的年轻女性不拘闲饮,然则不是每一个姑娘都在大学里做过一些对得起或对不起自己青春的事情。听她们讲着自己这几年或经历的或见闻的感情故事,我感怀颇深,只是我这大学四年,算是一直过得平平安安波澜不惊,这种感触实在是有些没来由的——用流行的话语来说,嗯,没错,这几年我一直是一只单身狗。她们打趣说,雨晴,你是我们仙女姐妹中的织女,织女没那么容易遇见牛郎。
聚是欢乐多,但茶酒里头也藏了几分忧虑。此番氛围中,我们寝室迎来了大学最后一年的元旦。往年相较,人长了一岁,不变的看似只有窗外那几枝招展的腊梅。可无人晓得,来年腊梅花又为谁盛情一笑呢。其实这隐约正是一个日新月异的年代;白驹过隙间,最能接受发展与变革的理应是我们年轻人。哪怕光就娱乐方式而言,年轻一代也换了不知凡几了。如今盛行一时的所谓“吃鸡”游戏风头尚且还在,这别称大致源于胜者可以在获胜界面看到一句出自美国电影《决胜21点》的经典台词“winner winner,chicken dinner!”(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但不管游戏背后多么复杂,对我而言本质上也只是一款可以与朋友连麦语音的社交游戏。社交在大学里本就是个永恒的话题,当它和休闲的游戏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于是轻易间就更受欢迎了,哪怕在元旦这天也不例外。某种程度上说,这个社交朋友圈是由我和我室友共同经营的,因为每次大家都是一起游戏。圈子里多是大学里同班的同学,也有几位新朋友,其中两位作为陈果果的朋友受到接纳。而这两位男生听说是同级校友,虽然声音还蛮好听,但我尚且素未谋面。
元旦走得很快,在重庆这块宝地,看雾往往就可估旦暮时辰。临近傍晚,雾缕渐起,勾出未艾的点点夜色,直至漫成一片,便要合上一天的帷幕;而当漫雾从晨曦中析离,在其散尽之前,铺在山上,浮在水上,披在城市中早起的人儿身上,这造化神秀,又预告着新的一天迎来开始。
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
校园清晨的薄雾有着非同的静逸舒爽,元旦后的第三天,如往常一般去食堂用过早餐,我一直在大学里保持着早起的习惯,这使我暗中为之怡然自得并欣然答应室友顺带早餐的请托。我给果果和晓佳各带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糕点,因为雅馨并不在寝室,元旦过后她便回家去了,当然这是征得了论文导师的同意且她家就在重庆的缘故,由此却可以偷懒待在家里做毕业设计,这是我们其他三位外地姑娘羡慕不来的。进屋时,两位姐妹已经起床了。可见果果刚才洗漱过,波浪卷的头发还是蓬松凌乱,不过如果今天无意外出的话,大概再使梳子梳理两遍就够了,至少下楼取个外卖还算过得去。
她尚且呆坐在凳子上,身上套着厚厚的睡衣,我甚至以为她这样子吃过糕点还得睡个回笼觉,但她见到我进来,却像个被施了魔法活过来的洋娃娃,睡眼惺忪的脸上突然有了神采。我预料到她的表情是有话讲,于是递过早餐问候了声早,等着她开口,同时看了眼还在阳台抹洗面奶的洗漱着的韩晓佳,把另一份糕点先放到了晓佳的桌上。果不其然,她掀开包装袋,对着热糕点呼了一口长气,接着问起我这学期毕业设计的事宜(毕业设计就是毕业论文的先行部分),问我导师有没有讲何时可以告一段落。我如实告之还有四天。
她又确认我寒假回家的票是不是订在了13号。而订回家票这事,我隐约记得好些天前在寝室闲聊中提及过。
我回答她是,同时有些疑惑这两个问题的关联性。于是学着平日里所看网剧中宫女的调儿反问她:“怎么,要跟着姐妹一起回庄里玩玩儿?”
她当即矢口否认,摇摇头笑着说,“石家庄冬天那么冷,我不去。”
我翻了个白眼,又重申了一遍:“石家庄也有暖气,北方冬天室内不冷的好吧。”当然我知道她只是寻个借口,想说的意不在此。
这时韩晓佳从阳台洗漱完进了屋内,正好把我们对话的末尾听了去。从旁插话道:“什么,果果怕冷吗?果宝过来,姐姐抱。”
早年有部动漫叫做《果宝特工》,我们寝室无意刷到,于是果果便多了个外号“果宝”,既是爱称也是调侃,但也仅限于我们偶尔在寝室时这么叫。几年以来果果已习以为常。
我忍住未笑,转头向韩晓佳说道:“糕点给你搁桌上的,快趁热吃,冷了不好。”晓佳欣然点头说好,取一张抽纸将手擦干,笑吟吟地坐了下来。
陈果果双手捧起糕点,从容自若解释道:“其实是这样,壮壮说他打算来重庆玩几天,过来大概八九号的样子。刚才我问过晓佳,也说都有空,要不一起吃个饭?我们可以来个吃鸡线下交流会。”一边说一边环望着我和晓佳,眼神中透露着对我俩积极反应的期待。
壮壮就是王壮壮,虽是我们游戏中偶然结识的网友,但称得上是这个小圈子里带领我们成功吃鸡最得力的干将,平日在微信群大家也多有闲聊。
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壮壮的音容,其实要是他独特出众的音色,虽然我有添加壮壮的朋友圈,但并没有从中过多的关注过对方的容貌,典型的“游戏玩得好,说话又好听”才是他受到我们接纳和欣赏的原因。我当然不会无故相信或质疑他人的人品,不过平日里大家相谈甚欢,且我们寝室又是一起在重庆面基网友,安全方面还不至于如履薄冰的地步。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的一同外出聚餐,隐隐正是我们寝室所共同期待的。
我和晓佳有了一瞬的对视,室内霎时间弥漫着两人许多的无声的交流。
去吧。
去吧,因为我们几个姐妹还瞎凑合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往未来看去,这个世界太大,而城市太小,我们几人终要因迈出这个城市而阔别;然则城市也太大,实在是校园太小,我们迟早怀念这片城市大海中难得宁静雅致的绿洲。
也正所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我按捺住心绪,询问果果是否雅馨也一起去。果果说她正要问问;我本是期待着,只可惜她摆弄了一阵手机后,带点遗憾又紧张地告诉我说雅馨实在去不了,但她可以试着叫上小竹和浩哥。这正是另两位吃鸡的好友,也是校友,寝室中果果见过且熟识。
我和晓佳终是答应下来。果果显得很高兴,不再想懒觉,清清爽爽去洗了头,中午三人结伴,一同到食堂吃饭。午饭时候,她收到回复说,浩哥恰逢无空,也不能前往。于是这次聚餐的人数便确定了,有我们寝室三人,以及小竹和壮壮两位男生,一共五人。
那就五个人吧。
第四章
八号的早晨壮壮到的很早,十点左右就已抵达重庆了。我们寝室几位姑娘也都早起,化过美美的妆。商议过后,既提前告过壮壮如何乘车来学校见面,等到他将至的时候,陈果果便先出去到校门口迎他。我和晓佳也跟着出了门,前往教职工食堂占位置等着。
说是教职工食堂,但这处有三层楼的餐厅也对学生开放,里面供餐的口味还不错,只是平日因离上课的教室偏远,并不常来吃。到底是座老房子了,顶处房檐的内侧可见有个鸟窝,如今冬天,却看不到鸟影;另有生命力极强的小草,从旁边林园,一直蔓长到了此处墙角。墙面上还有往届学长学姐的涂鸦,也算是烙上川美独有的韵味。
我与晓佳占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她的愉快和期待写在脸上,但不想在位置上枯坐,起了身,说是要去告示牌上预先看着菜单。我也并不想闲着,取出提包里的手机,刷起了朋友圈。此时毕竟已是腊月,离春节大抵仅有20天,朋友圈里一些学弟学妹发的动态几乎都是关于如何在紧张的准备着过几日的考试,有甚者已经到考试日了,希求锦鲤保佑;我虽是过来人罢,一个快要离校的大四学姐,可明明算不上什么前辈,但当翻阅起这些熟悉而陌生的他人日常,却好像真切的隔了一面厚厚的墙了。我的同届同学们现在大多在做毕业设计,有些导师首肯的,先已回家去了。不过明显是快毕业的人,大家都没几年前那么爱发朋友圈,我将动态用拇指一条条划下去,没想到同级生里最近的一条居然是小竹发的,内容大抵是自述他这几日的毕业设计实验部分是去某公司实习的深刻感受等云云。我们本意晚上一起去吃火锅,也不知邀约是否会被影响。
正想着,陈果果到了,同至的还有另一位男生,这位嘉宾当然就是壮壮。以前组队游戏时我们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此般终于是见着了。第一眼看过去,壮壮的衣品是极好的,胜过我所见许多人,且背了一款精致的相机包,但这发型和行头在川美也并不罕有,展露气息与给人观感上想必也是学艺术出身。果不其然,一番招呼问好之后,他的回答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同为艺术专业学生,大家可以相聊的也就更多了,壮壮很健谈,但话语没有多到让人不适,初相识就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大家且坐下,点菜,用餐,交谈甚欢,但其实中午时间匆忙紧张,这只算作一次简餐;我们终于是谈到了下午晚上的安排。
按照之前的提议,下午可以领壮壮一同去解放碑和洪崖洞那边转转,假使是没来过重庆也都知道这两三个景点的盛名,初来重庆,那更是得去领略一番了。现在再提,众人并无异议。我趁机向着果果问道:“晚上的聚餐小竹他能来么?我看见他好像今天说是在实习。”
“我问过小竹了,他说他实习四点半左右就能下班,今天能来,不出意外或许比我们晚点到。”
“那这样看我们晚上在解放碑去吃什么好呢,我投火锅一票。”晓佳终于说出她最关心的议题。
而为人所周知的是,火锅也的确算重庆美食中的头牌了;一锅红红火火沸腾热闹的景象夺目且喜庆,围坐桌前,觥筹交错,不会面临宴席上菜缓慢和点菜不够的尴尬,也无自助餐频繁取材之劳形,有朋自远方来,正是切适。
“这个建议不错,我也正想尝尝地道的重庆火锅味道。”壮壮也附上一票。
陈果果目光看向我,示意也征求我的意见。我在美食的挑选上向来没什么主见,再加上火锅也是我的心头好,我点点头,言简意赅的答道:“ok,我也支持。”
“这样,那我在网上挑一家评分不错的火锅店预订位置吧。”陈果果宛然一笑,拍板并补充道,“我就大胆的帮小竹投赞成票了。”
此时正午,不少人刚用过餐。食堂里尚且人语呢喃,但并不吵闹嘈杂,温和得像是这煦柔的冬日阳光。大概是时令与半球的缘故,斜着的缕缕和光得以透过窗外的树隙,越过我,凭着微风对枝叶的轻拂,在餐桌上挥洒光斑作画,一时间我突然觉察到闲暇的真实存在和不可触摸。这种二象性般的特点交织难分,又让我隐隐间有种难以言明的不安与惶恐。
我看向我的伙伴们,他们依然谈笑风生,谈论着川美食堂里“光盘行动”的倡导,并决议收拾一下餐桌然后准备出发。但当我仔细辨识和试着融入他们的对话时,方才那种不安又悄然褪去了。于是我也动身,行同众人一致,将餐盘端起去往回收点。
留下一桌阳光。
在大学里的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九龙坡区,更准确来说,就在学校周边,一方面当时对此地的纵横错乱的轻轨交通尚不熟悉,一方面川美又填满了我入校前对大学各种美的幻想,我肆意享受着校园的宁静生活,乃至于有闲暇去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我忘却后来是我带着从外地来看望我的朋友闲逛或是我们寝室终于有了扩展更大活动空间的需求,我的活动场所逐渐扩宽至主城其他区,这当然多是在我室友陪伴的情况下。
我们在解放碑度过了整个下午。晚餐如约在解放碑临江边的一栋阁楼般的火锅店。
“我后天过了就准备回去了。”茶酒过三巡,壮壮说道,“离你们学校有什么近一点的好玩的地方吗,后天我们还可以一起游玩一天。去你们那边的话,这样方便你们,不需要走太远。”壮壮一边伸筷子在红汤里夹住一块老肉片,誓要挑战一下自己。
晓佳今天没有表现得太过吃货,但也双眼不离汤锅,看中了一块浮起来的土豆片,迅速下手,放进碗里吹了吹,说道:“九龙坡嘛?还是挺多的。”
“是的,我们在的那个地方是搞艺术的,”陈果果自豪的夸耀道,“哈哈哈,你知道我们学校外面的涂鸦街不?就是黄桷坪涂鸦艺术街,据说啊,是目前中国最大的涂鸦艺术了。”
“啊?哈哈哈我怎么记得是世界最大的涂鸦艺术作品啊?”晓佳也吹起牛来。
李筠洲是个安安静静的小帅哥,来了火锅店与我们碰面过后,除了自我介绍,总是一边吃着一边听,极少插话。我突然意识到后天的计划似乎对他存在着问题。于是接口道:“小竹哥他不是新校区的么,那边离九龙坡区也有点远,会不会过来也不算太方便?”
李筠洲停下筷子,取出纸巾擦了擦嘴,带着笑意跟我解释道:“其实我家本就在九龙坡住。上大学前我就一直打算考川美,谁曾想被分到新校区去了。”我明白的点点头,原来他家离我们学校这边可能还挺近的。
他转头又跟壮壮说:“我们九龙坡区其实景点很多的,景色也不错,只是名声不显,很多人哪怕是重庆市其他区县的人都不怎么了解。比如这儿的华岩寺可以,适合去拜拜。走马古镇也比较有特色。”
“走马古镇从我们学校过去也不近,倒是巴国城挺近的,吃饭坐车也方便,风景也是上佳。”陈果果当起了本地的地理注解家——如果有这个职业的话。
“巴国城我还没去过诶,不过要说近,那不得是重庆动物园?”韩晓佳最爱拆果果的台。
“我是多方面考虑的好吧。巴国城有重庆文化那味儿,动物园在山西又不是没有。好不容易来一次重庆去逛动物园可还行。”果果自有自的道理,坚决不给晓佳钻牛角尖的机会,给她翻了一个白眼,把决定权丢给壮壮说道,“壮壮,你说呢?”
壮壮微微沉吟,想了想说道,“其实大家推荐的地方我都心向往之,不过只可惜我这次时间有限。那好,我周六过来找你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涂鸦街和巴国城吧。”
大家相互看看,没有其他意见,便应允下来。
其实随着聊天的进行,火锅也快捞到底了。原本打算餐前去洪崖洞玩耍拍照,但在解放碑耗费掉大把时间,于是用餐过后果果决意也把李筠竹拉上一起,一行人散着步往洪崖洞走。重庆的道很陡,且显得很蜿蜒。洪崖洞一直近在眼前,灯光亮丽摄人,可我们足足走了四十分钟才到洪崖洞景区顶上的观景台。洪崖洞妆点到一砖一瓦,橘红色灯光照亮了整片江面,水里的倒影好像另一个绚烂的仙境景点。当有闪着五彩斑斓霓虹灯光的大游轮驶过时,这仙阁突然躲进涟漪里,缥缈了起来。“这么好看的夜景,我们来一起拍照留念吧!”晓佳说出了我也想说的话,只不过问题也随即而来,总是有一个人要持着相机为大家拍照的,又不放心把这份善待相机的责任强加路人,这使得我们一行人没有办法全部同框,实在有些可惜。
如此胜景实在引人陶醉,有甚者为此感极而泣也不稀奇。江上倒影,岸边细风,绚丽灯彩染半空,所谓目遇之而成色,耳得之而为声,恰是此情此景了。我们从洪崖洞上方的公路走上千厮门大桥,桥上也是灯光敞亮。车行道夹在两侧人行道之间,桥有两层,下方那层是轻轨线。我们穿行大桥的过程中,时不时有轻轨跨过,桥也共振起来,壮壮大概觉得很惊奇,时不时停下步来感受。
“壮壮你之前有看过一部电影吗?叫《火锅英雄》,就是在这座千厮门大桥附近拍摄的。”果果双手托着手机,伸出栏杆对着洪崖洞打开手机相机的远景模式,拍了几张全貌。
“《火锅英雄》?千厮门大桥?谁拍的啊?”壮壮大概真的不知道,一阵问号三连。但其实他的注意力也都放在自己双手紧握的照相机上,害怕一个不留神把相机滑出手,从大桥栏杆逃离跳入水中。
“《火锅英雄》的主演是陈坤啦。”晓佳试图替壮壮找到一丝印象。
壮壮仔细想想,无奈说道:“我可能还真没看过,等今天回酒店,我就慢慢下一部来看一下吧哈哈哈。”
我们闲庭信步走过千厮门大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九点半了,壮壮可能不太适应这么辣的重庆味道,但附近只有“江北大剧院”这个轻轨站有公共的洗手间,于是我们就在此处分道扬镳。天色已晚,哪怕众人今天游玩还算尽兴,但也都有些疲惫了。反而是李筠竹,明明上了一天的实习,又陪同大家游玩了这么久,依然神采奕奕的模样。
打滴滴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所幸热水还没断掉,我们三人一个个赶紧卸了妆,因为独立卫浴里只能一个人同时洗澡,但阳台却可以洗头,于是大家把洗头和洗澡分开进行,终究是在断水之前完成了一切上床前的准备工作。终于腾出时间看一眼手机,壮壮和筠竹都在群里报了平安,又关心起我们是否安然到寝。
我替我们寝室说了声一切顺利,又花出笔墨和心思赞许了他俩一番,心里不由得回想起今天的各个细节来。待到果果和晓佳都也上床休息,睡前的闲聊也顺理成章变成了女人的闺房私话。
愉快尽兴的一天也迎来结束,我们终于也甜甜入睡过去。
第五章
在城市车海的嗡鸣声中醒来,在这样的声响中,常常会错愕的给人一种身是孤舟,漂浮大海的感觉。校园里不同,或多或少的与这些嘈杂有所隔绝。我想这也是校园称得上是摇篮的外在的原因之一了。
周六那天一早,小竹告诉我们说他先要去学院找辅导员签寒假的离校责任书,签完再来找我们,但是也不会耽搁太久。于是我们寝室三位姊妹和壮壮就先约在校门口汇合,然后一同前往黄桷坪涂鸦街。唐雅馨依然没回学校,看来此次壮壮的重庆之行是无缘见到她了。
其实,虽然说对自己而言,黄桷坪的这条艺术涂鸦街,差不多是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再在脑海中再构的街头了。但越熟悉的,也是越让人可眷念的,他日所谓的怀念就是用心绪把往日的街头的砖瓦犁过千百遍。
学校门口并没什么不同,迎接农历新年的灯笼还没挂起来。出入的也都多是学生,各色风范儿不乏,或健步独行,或三两成群。我们寝室三个姐妹站在那里,虽是着装美丽,但却更像一个旁观者,略有几分格格不入。我自嘲的想到,这或许是老学姐才有的鹤立鸡群的风范吧,由此才稍显得如此出众。壮壮并没有让我们久等,在我在校门口的街边站到有一丝尴尬之前,他终于是打车到了我们面前。当然来黄桷坪的交通方式有很多,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还只待个几天,确实没有去详细了解这方面复杂情况的必要。方便的,至少就是有利的。壮壮下了车,礼貌地跟我们问了好。我们也报以微笑的说了早安,相互问候间得知都早已经吃过早餐了。
涂鸦街。
涂鸦街到校门口其实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并不费脚力。与其不解风情之人所说的涂鸦街是天马行空的艺术荟萃,其实倒更像是活着的藤蔓繁花、鸟雀走兽攀爬上了楼房,这些活着的造物们都是艺术创作者的活跃而深邃的幻想,它们在这里弥漫和延伸,又不断翻新。
不少年轻人都在这里漫步拍照,我并不能识别出其中有多少就是我们本校的学生。
实际上这条街与我们学校关联很深,从设计和绘饰之初,长期以来一直由川美的师生担此重任。我和果果以及雅馨都曾在加入学生会时参与过几处电线箱的涂饰工作。只是而今当初那几处拙劣的涂鸦绘画已经又被后来的学生会的学弟学妹们在新的任务中给覆盖掉了。当壮壮询问我们这里是否有我们的涂鸦绘画时,我们都仔仔细细却找不出一丝属于自己画作的痕迹来。所幸那时拍过一些照片用以留念和炫耀,还能现在再拿出来给壮壮展示。
我们游历过了半条街的时候,李筠竹也到了。我以为他或许需要我们去接他或者给他发个定位才能汇合。令人惊奇的是刚收到他的消息,就看见他在我们往前走小段路的街道十字路口站着,手里提个小口袋,就好像一直就等在那里一样。没有树荫隔绝,晌午的阳光肆意的照耀在他身上,却折射出一种冬日的暖意。
他微笑着等着我们走过来,那般姿态就好像是这条黄桷坪涂鸦街上的精致艺术品,而这大概是我此生所见为数不多的动人笑容之一。他笑着说:“我大概知道你们会走过这条街的这里,于是我过来就直接在路口等着了。”说完,他将那只提着精致小口袋的手伸出,把口袋递给壮壮:“一件小的礼物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壮壮客气了一下子,但还是收起了拍了一路的相机,盛情难却,接过了礼物。我只隐约看到是件工艺品,放在一个半透明小盒子里,似乎是件陶艺。壮壮稍微往里瞥了一眼,也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件手工看起来很精美啊,非常感谢竹哥。”
“手工的?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陈果果疑惑问道。在川美有一门选修课就是手工艺品,我们寝室几位都上过,所以果果这么想并不奇怪。
李筠竹笑着否认:“不是,我还没多才多艺到这个地步。手工会做一点,但也还不能拿出来献丑。这是我在学校的纪念品展馆买的。”
“新校区那边。”他补充道。
其实川美的两个校区都有卖纪念品的地方,尤其是老校区这边较小,稍微更显袖珍别致,和黄桷坪的涂鸦街一起,更是重庆一大打卡的景点。不过我和果果她们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几位姑娘还不如一个男生考虑细致想得周到,属实让人汗颜。
“我看走到这儿了,整条涂鸦街其实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李筠竹对涂鸦艺术街似乎很是熟悉,抬手看看手机里的时间,说道,“艺术让我们在这里邂逅,去品尝一番美食肯定也是必不可少的。午饭后我们再去巴国城,那边也还可以游玩很久。”
陈果果征求了壮壮的意见,也点点头,说:“那可以吧,我们先去吃午饭,这边有好几家餐馆,味道都很出众。”
“好的,那我们出发吧,哈哈哈我更有些期待了。”壮壮整理了下背包,说道,“在我还没来重庆之前,网上也看过一些美食攻略。我听说在重庆这边,只要是在学校附近开的餐饮店,那味道都堪比五星级大厨了。”
晓佳轻笑道:“对啊,是真的,我们学校这边啊,只要是开了半年以上的餐馆,味道绝对是扛把子级别的。我们这儿的人,嘴和胃都被养的特别的刁,味道不好的饭店啊,用不了几天就得关门大吉了。我们校门口有个地势特别好的店铺,每天人流量超多,但是店家都换了好几个了。”
走在队伍前面的李筠竹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她:“你是四川的吗,晓佳?”
晓佳一愣,说:“小竹哥你怎么知道?”
筠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扛把子可不就是四川话嘛,我当然能猜到。”
陈果果竖起大拇指:“厉害呀,你的洞察力比我高多了。”
“走吧,今天中午我们让壮壮见识下什么叫真正的民间美食,”李筠竹又转过身,领着头往前走,“前面有好几家店,其中有家梯坎豆花,那豆花,那粉蒸肉,那黄豆猪蹄汤……”
“你快别说了,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壮壮哈哈笑道。
“是的,再说下去我们的胃都要马上造反了!”晓佳提出抗议。
一个小时后。壮壮腼腆的作按摩肚子状,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下我是真的被重庆的美食征服了,除了火锅以外好吃的东西居然还有这么多!?”我心想这是自然,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名气大的重庆美食也自然不会是假的。
我只是笑而不语,掩盖着自己其实也已经快吃憨了的事实。筠竹倒是还坐得很端正,说道:“没事,晚上还有一顿等着你呢壮壮。”
壮壮神色一凝,显然刚吃饱,根本不想去考虑下一顿大餐的任何事情,只是说道:“现在茶余饭后要是能再添一段戏曲,那可谓人间极乐了。”
陈果果闻言,立马拍了拍晓佳的肩膀:“快上,拿出你在社团学的那些曲艺,给大家唱一段助助兴。”
“别别别,”壮壮慌忙制止,“我开玩笑的,你看晓佳她现在已经吃撑……吃累了,让她坐着歇歇吧。”
倩茜果真是有些吃傻了,当了真,又或者兴起,站起来试图即兴表演一段。但是像润滑油喂得太饱的自行车,突然也掉了链子,愁眉苦脸看着果果说道:“果果,我忘了……”
果果一时无语,李筠竹见状劝到:“晓佳你且坐下吧,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如给壮壮说说巴国城的文化底蕴和特色,好使我们去之前也让壮壮有个了解。”
晓佳点了点头,认真的答应下来,然后坐下从包里取出手机,我顿时感到不妙,只见她在手机键盘上摁了几下,嘴里念到:“巴国城啊,巴国城它是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文化古镇,嗯,这里当然说的是巴渝文化,并且有着我国汉唐时期的建筑精华。”
“地址位于重庆市九龙坡区巴国城街道红狮大道6号,高新区管委会旁,紧临火炬大道,背靠大渡口双山社区,占地350亩。好吧,这样说我也不太明白在哪里,待会儿还是得打车去。嗯,巴国城由于其脉承并发展了悠久巴国历史文化,且开放吸纳了中国汉唐时期的建筑精华……”
“打住,赶快打住!”陈果果恼了,差点气笑出声,“你这是憨吃哈胀了对吧,哈?”
而壮壮和筠竹只是静默地看着,不言不语,如果不是脸上挂着笑意,这妥妥的就是听课的模样。
“咳咳,”韩晓佳手指划过手机,翻了一页,继续装傻,用更快的语速念道,“巴国城位于重庆市九龙坡区九龙园区,是以重庆本土文化巴文化为魂,从建筑、雕塑、地刻、博物馆、研究协会、歌剧院等方面全面展现巴国历史文化,配有巴人博物馆、巴国歌剧院、巴国名人历史长廊等展示中心,拥有230亩免费生态公园,12万方仿古建筑群,是重庆一日游的重要景点,也是集餐饮、休闲、娱乐、商贸于一体的核心商业功能区,被誉为重庆市的不夜城。巴国城位于重庆是九龙坡区红狮大道,开车坐车去都很方便,巴国城内有巴人博物馆,还有健康主题公园,里面有很多的石刻,介绍古代对巴国有贡献的一些名人,重点介绍了巴将军。”
我已经惊了。
“师父快别念了,”果果双手捂住耳朵,眼睛瞪向两个看戏的男生,“二师兄,你快让师父收了神通吧!”我突然听出这话里好像是说他俩是猪。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晓佳。”筠竹强忍笑意,制止了晓佳的继续装傻表演,“我感觉现在壮壮已经非常了解巴国城的文化背景了。”说完看向壮壮。
壮壮装作一脸幸存的样子,摆摆手,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肚子里一点不撑了,倒是脑子嗡嗡的响,请问还有的治么?”
“没救了!”果果没好气的说。
“晓佳的发音和表演天赋都很棒,”李筠竹给晓佳鼓了而鼓掌,“我觉得你才应该是新闻传媒学院的,哈哈哈。”
而我已经对他们容忍晓佳装疯卖傻的念了这么长一段震惊到无以复加,但既然已经在椅凳上休息了这么一会儿了,大家也应该启程继续前往巴国城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啦,早点去巴国城。”
“等等,等等,”韩晓佳喘着气,端起了水杯,“容我喝一口水。”
……
巴国城的面积不小,我虽然在川美待了很多年,但以前并没有来过。在到达这里之前,我以为巴国城仅仅是一座正四方的城墙罢了。但没想到这里居然可以让我们一群年轻人逛半天左右。我以前去过几次重庆的磁器口,这里的复古建筑群相比之下更古朴一些。这里还有一个景色优美的巴国城公园,对喜爱拍照的壮壮来说更是锦上添花。只是因此也消磨了很多时间,没能在旁边的巴人博物馆多驻足停留一会儿。
巴国城这个地方是集餐饮、娱乐、休闲于一体的,美食众多,像七十二行、守财炉烤鸭、火锅等等,壮壮说,这里居然还有他们山西那边的特色菜。我们散着步挑选晚餐的去处,这对乎晓佳而言是个最大的考验。我们寝室几个姐妹考来重庆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唯独晓佳是因为热爱重庆的美食才最终决定来的。巴国城里这几条街道的美食,各种诸如火锅,江湖川菜,中西餐等等,尚且让我都眼花缭乱起来。
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家江湖川菜馆。晓佳笑着说:“壮壮啊,这样才能让你在临走前略微感受一下重庆人的那种火辣。”壮壮不解,其他人都笑而不语。
是真正的火辣,上桌的第一道菜壮壮就吃到满脸通红起来。李筠竹适时又叫了两瓶饮料,这才避免了壮壮出囧。但随着用餐进入尾声,每个人都已经吃到流汗了,壮壮更是汗流浃背。“爽!”他大喊道,“这太过瘾了,这才是生活嘛!”
“为重庆美食干杯!”壮壮举起手中的杯子,以饮料代替酒水。
“为壮壮这次重庆之旅的圆满干杯!”陈果果也举杯相庆。
大家欢呼,相互碰杯畅饮。“你看,重庆人的豪爽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的,”筠竹一口饮尽,说道,“有没有稍微体会到那种感觉?”
“有!”壮壮也学着一饮而尽,然后蓦地把空杯置桌上,咧嘴笑道,“我觉得吧,九龙坡的风景和美食,一点也不比解放碑的差。解放碑就是人多!”
他又转头对我们说道:“哈哈哈,果果,我都嫉妒起你们学校在这么好的地方了。艺术和文化那么深厚,美食美景也都兼备。可我现在都已经工作喽。”话语里带着真真切切的羡慕。
他哪知,其实我们一行还在校的人也都要离开母校了,哪怕还有半年,其实也是万分的舍不得。就好像再美味的晚餐也要有散席的时候。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究也到了分别的时候。李筠竹毕竟是个男生,一点也不矫情,站起来拍了拍壮壮的肩膀,说道:“壮壮有空再来重庆玩哦!回去有空别忘了把你拍的那些佳作发给我们瞅瞅。”
壮壮答道一定一定。而果果离别之际就显得稍有些不舍了:“壮壮,其实九龙坡还有很多其他好玩的有趣的地方,单说美景的话,这附近还有个彩云湖湿地公园,你都还没有机会去呢。”
壮壮倒是很坦然:“既然如此,那就先留个念想。下次我再来重庆的时候,再去转转看,哈哈。”
我们最终把壮壮送到了轻轨站,但大家就在这里告别了。壮壮说是他要稍微晚点上轻轨,刷卡入站消失在了人群中。我用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询问他们,筠竹摇摇头说:“不用想了,他肯定是又去洗手间了。”
果果也无奈的说:“可能,这就是外地人来重庆不计后果吃香喝辣过后的真实写照吧。”
晓佳噗嗤笑了出来:“走吧走吧,我们也走了。晚点在群里问候一下壮壮。”
于是大家也进站。
筠竹乘车方向与我们相同,都上了同侧的扶梯,他好奇问果果:“说起来壮壮他竟然不用上班么?现在不是还没到过年吗?请了假来玩的?”果果解释说:“不是啊,他这次把年假休了。然后来玩的。”
李筠竹恍然,答道:“诶,好像是啊,我实习的那个公司都开年会了,他再不耍假就要过年,假期不就又计算新的一年的了么。”果果跨过扶梯的最后一格,放慢脚步,说:“但他这次不回家过年。”
筠竹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我也不清楚,不过上班30到初三都是三倍工资。”陈果果摇摇头。“请问哪里买得到三倍工资卡呢?”筠竹打趣的说道。“傻啊,国家规定除夕到初三工作就是三倍工资。”晓佳忍不住插话道。
“我晓得哇,”李筠竹回过头,“但是从来没有在这几天打过工嘛。”
果果呛了筠竹一句:“你以后会的。”筠竹顿时无语,走到站台前排起了队。上一班轻轨已经开过了,下一列还有四分钟。
大家安安静静的排了两分钟队了,而我不知是之前吃得太撑,还是今天游玩了一天太过疲惫,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只想早些回去。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看着轻轨站明晃晃的灯光发呆。
“对了我前几天还在上雅思课来着,你怎么好像没有上课了?”陈果果打破沉默。
“我雅思已经考过了啊。”李筠竹得意的笑着,仿佛扳回一城。
“你回九龙坡的家里还是回学校?”
“今晚先回家。”
……
实在不知他们精神为何还如此抖擞,我在等待轻轨到来的几分钟里,仿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但人站着实在是没法睡觉的,风呼声先至,轻轨嗡鸣着终于到来。我昏昏沉沉随着他们挤上轻轨的时候,正听见他们谈论到什么重庆之所以修了这么多万达,是因为基本重庆每个区的人都是不窜区玩的,比如九龙坡的很少会去渝中渝北或者南岸区等等。
重庆本地人还真是奇怪又可爱,我这样想着,又困了几分,耳畔却听筠竹的声音想起:“雨晴她怎么了,有些困吗?”“应该是的。”旁边的陈果果看看我,想要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我摆摆手,示意果果不必麻烦,抱过她伸过来的一只胳膊,靠在位置上沉沉睡了起来。“她可别着凉了。”我隐约听出这是筠竹的嘟哝声。
“快起来,到站了。别着凉了,我们回寝室睡。”
当我再醒来时,我们已经到站了,我睁开眼,只看见陈果果和韩晓佳两人,我有些错愕:“小竹哥…嗯,筠竹他不辞而别了么?”
“你这小竹哥叫得可真亲热。”晓佳笑道。
“筠竹他见你睡得正香,不忍心打扰你,就跟我们说了声就下站了。”陈果果倒是没笑话我,神色难明的自顾着说着,“他让我们叫你回去了早点洗漱睡,别着凉了。”“就是,人小竹哥还是很关心你的,哈哈。”晓佳补充道。
我也懒得争辩,实在是困迷糊了。也只顾跟着她们往回走。待到回了寝室后,忍住满心的疲惫洗漱完,滚上床立马倒头就睡着了。
我醒来时窗外已稍微明朗了,料想又一个晴日,遥可见中梁山横亘于远际,上衔晨光,向天公讨来流云和曦微,向山麓化开。古时人言,“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在一些巴渝之人的眼中,主城的“绿肺”担当——中梁山,大抵如是。
今天起的稍晚,还未吃过早饭。没想到今天陈果果从外面带了早餐回来,我有些惊奇诧异:“你居然起得这么早?”
“我下午也要回家啦,起来再收拾收拾行李。”她说道。
此时我才发觉,时间已经来到12号了,不日我也即将回家。
我有些不舍起来,中午又与果果和晓佳一同吃了顿餐。因为寒假的到来又意味着将与室友们分开了。
这是我料到的部分,而我没料到的是,寒假回来,在大四的下学期,除却答辩那几天,大家都在外培训或实习去了。大四的前半年居然是我们相聚最多的最后一个学期,我许多的大学本科的美好回忆也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恨自己未折柳一枝与赠,这竟无关环境保护的问题,而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时光,已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