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姜珠可算是颠覆了往日怯懦胆小的模样,从白天哭到了晚上,什么“我死了才算干净”、“奶你别拦我”、“我对不起爹娘”诸如此类的话更是半刻也没停过,姜老太被她叫得头疼,又不敢打骂,生怕下一秒姜珠就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娘,你说二丫这事该怎么办?还有天宝……”姜母欲言又止。
“唉……这事到底说传出去不好听,再过一阵吧,反正天宝还能再等等,若是到时候二丫还是说不到好人家,那就干脆把二丫给卖给赵婆子那,我和她说过了。”
此时的姜老太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半点慈色也无,仿佛说的并不是她的亲孙女一般。
姜母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姜老太的眼神颇有些不敢置信。
赵婆子是谁?那可是人牙子!卖到她手里那可就是为奴为婢的命,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忧心忡忡的姜母回到屋里,见姜父一身酒气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鸣,气就不打一处来,抬手狠狠掐了姜父一把,硬是把姜父掐醒了。
“……你做什么!”姜父臭着一张脸,很不耐烦。
姜母把刚才姜老太的话对姜父说了一通,末了有些犹疑地问姜父:“……天宝他爹,你说娘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姜珠这些年也帮家里做过不少活……”
“有什么不好?”姜父一脸无所谓,“女娃子命贱不值钱,帮家里做再多的活那也是应该的,她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说起来也是你肚子不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要不是后来你生了天宝,娘指不定还能让我纳门小呢,真是可惜了……”
姜父的话让姜母差点提不过来气,再也生不出旁的想法了,憋着一肚子的气就上床睡了。
半夜,睡足了的姜珠翻身起床,揉了揉被辣椒辣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演员真是个费心费力还费眼的职业啊,不过她的卖力演出显然还是得到回报的,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用担心嫁人的事了。
唔……要不要打打牙祭庆祝一下?
姜珠托着下巴沉思。
抬起眼,不远处男人高大的身影正在缓缓靠近,心道难道这就是乐极生悲?
不然她怎么会又遇到这个男人?明明这次已经换了一个更远的地方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火堆里添着柴火。
容晋提着一只处理过的兔子走了过来递给她,姜珠也没和他客气,接过来往兔子的肚子里填了些野蒜山椒等佐料,又刷上一层油之后把兔子放在火上烤,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仿佛做过了无数遍。
在一旁看着的容晋眸光微闪,看向姜珠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之色。
两人都没有说话,难得气氛竟然半点也不尴尬,如果不是时间地点和人物一样也不合适,姜珠都想哼个小调来体现自己愉悦的心情。
“你夜里出来打猎?”姜珠一只手将兔子翻过面来继续烤,另一只手指向容晋身后一头死了的野猪。
山上的夜里比白天危险,不光是视野受限,更多的是不少猛禽走兽都会在夜里活动,任是胆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夜里上山,姜珠本以为男人住在山上只是无奈之举,现在看来人家没准是有恃无恐。
“嗯,夜里的猎物比较多。”容晋俯身帮忙在烤肉上撒盐,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篝火的照亮下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你和村里人说得有些不太一样。”
姜珠挑眉。
这几天她也隐晦打听过容晋,村里人对他多是用一些诸如冷酷、不近人情、独来独往这类贬过于褒的形容词,一度让姜珠怀疑她遇见的和村里人口中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你不也是如此?”容晋抬眸直直看向姜珠的眼睛,“女子最在意的名节你都半点不放在眼里。”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姜珠把烤好的兔子递给他,“我怎么不放在眼里了?我可在意了,在意到决定一辈子不嫁人。”
她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引来男人的侧目。
“不嫁人?”男人语气有些古怪。
“对啊?怎么,难道不行?”姜珠站起来直了直腰。
月光下,远处层层叠叠的树影投在地上,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这样的话颇有几分惊世骇俗,奇怪的是说的人说得无比坦然,而听的人又听得云淡风轻。
“今天我看到你那祖母去见了赵家那个人牙子,你多多注意些吧。”
姜珠将要离开的时候,听到身后容晋低声提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