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旋即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齐律那间卧室凌乱不堪,站在衣柜一旁的男人挺着啤酒肚满脸横肉,油光满脸。头发根本谈不上什么保养,基本秃成了地中海,剩下的也泛黄分叉。
一下子,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向她席卷而来,带着不容分说的气势将她裹入深不可测的海底,无法呼吸。
沈苒不想看到沈建安,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不想。
沈建安的对面站着面若冰霜的齐律。齐律背对着沈苒,袖子已经撸了起来,看来刚刚已经发生过了争执。
地上散落着衣架、碎裂的床单,吊灯是三个小灯拼成的田园风格花灯,不知道怎么被敲碎下来一个,碎玻璃片到处都是。
那男人看到沈苒进来,朗声“哟呵”一声,坑坑洼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了沈苒的衣领,力气大得想是要把沈苒勒死。
他说话时粗噶的嗓音也和这个原本温馨的房间格格不入:“你还敢回来?”
齐律意外地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
沈苒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不是因为沈建安的力气太大,也不是难受,是那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
是那种自己藏着掖着的秘密突然被抖在别人面前的感觉,是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
太窒息了。
自卑的情绪突然在心里悄然种下,下一刻就生根发芽,拔节开花。
沈建安是她的亲生父亲。这个词说来也好笑,认识沈苒的人都不会想到这样开朗如四月阳光的人会有这样一个亲生父亲。
沈苒是仙女,是小可爱,是开朗的有趣的灵魂。沈建安是垃圾,是废物,是酗酒赌博小偷小摸的肮脏东西。
他是沈苒整个童年时期乃至整个青春期的噩梦。
沈建安看她沉默得不说话,心里又腾起一股火气,小市民粗鲁无礼的暴躁性格暴露无遗:“你他妈怎么这么下贱?”
“衣柜里那么多短裙,屁股露给谁看?还他妈敢和男人同居?睡了几次了?跟爹描述描述?”
同居,露屁股,睡。
这些字眼一个一个往外蹦,像是开闸的水龙头,沈苒怀疑他都可以开个脏话批发市场或者口嗨教程。
齐律暗暗握紧了拳头,死死地顶着沈建安。
沈苒没来得及顾及齐律的反应。她眸子里垂下一片暗影,就好像一颗小星星突然熄灭了。齐律听到她的语气冷冰冰的:“撒手。”
齐律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沈苒。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沈苒。
她冷冰冰到让人觉得似乎不近人情,眸子里黯淡无光,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坚定得如同荒漠里的锦葵。
沈建安哈哈大笑,满脸横肉松弛开来,一颤一颤,看得人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哟?被我说中了,生气了?小姑娘……”
话都没说完,他就吃痛地松了手,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腿,冲沈苒吼:“你他妈要不要点脸啊?我他妈是你老子!你踢我?”
沈苒笑了一下,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句话好笑。她瞥了一眼沈建安,又厌弃地别过了脸,轻嗤到:“你也配说是我老子。”
沈建安不是什么好脾气,天生就横惯了根本不怕她,点点头朝她走过来,狠狠说:“我可不介意教育一下我这可爱的亲生女儿……毕竟,我又不是没这个资格。”
沈苒不想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别过脸说:“你先想想怎么拜托罪名吧。我国刑法第245条规定,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说着,沈苒扬起手里的手机,划开屏幕展现给他,言简意赅:“我录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