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坊本为勾栏瓦舍之地,虽说繁华似锦,但朝廷官吏们去寻花问柳时,也不得不低调打扮,连官员常服都不穿,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给政敌留下话柄。
考虑到这一关节,三人易装而行,做平常打扮进安平坊。
王枭突然奇想,他干脆就换上了吴厚的淡蓝麻衣,让吴厚穿了一身青色绸衣,腰间挂块羊脂玉佩,头顶四方平定巾,俨然一贵人模样,唐斯则作了一副商贾打扮。
三人同行,看起来王枭就是跟在吴厚身边混的小厮长随,极为不起眼。吴厚本还有几分惶恐,但在王枭的强烈要求下,也不得不依命行事。
“记住了,出了这个门,你就是老大,我就是你小弟。”王枭站在大门前,再三嘱咐道。
吴厚点点头,但还是有几分局促不安道:“明白了,侯爷。”
“侯爷你个头啊!”王枭一巴掌就糊在吴厚的后脑勺上,怒道:“叫我小王!”
“小,小王···”吴厚结结巴巴地说道,尊卑等级观念在古人心中可谓是根深蒂固,吴厚知晓这扮演举动是侯爷一时好玩之举,但却还是心惊胆战,不敢入戏。
王枭见他叫声小王都一脸便秘的样子,撇了撇嘴,衣袖一拂,推门而出。
“侯爷让你叫,你就叫,你个怂人,怕个啥?”唐斯一脸恨铁不成钢道:“看看你,这又惹得侯爷生了恼。”
吴厚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来试试?侯爷现在可是演的是长随,你倒是让他给你跑个腿端个茶啊,要不要我帮你叫?”
他说罢便作势要叫,唐斯连忙跳起来捂住了他的嘴,求饶道:“好了,不扯淡了,讲句老实话,你觉得蔡二真靠谱?”
“你还是精灵,知道我要找谁。”吴厚便走边笑道。
唐斯呸了一口道:“废话吗?也就蔡二天天在安平坊收字画古董了,敬古斋的黄老板可是被蔡二给收了个空,这人别说硬货了,就连瓷缸石佛都要,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钱,要这么多古玩干啥。”
“鬼知道,一码归一码,蔡二虽然来历不明,有点神神秘秘的,但拿出来的可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这又唬不得假。”吴厚淡淡地说道。
唐斯皱着眉头,跟在他身后,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是,我们这收来的古董都是传承明晰,有据可查的,就算到时候真有麻烦,也能方便摆平。”
王枭一人走在前面,见两人久不跟上,回头喝问道:“你俩在嘀咕啥,快过来!”
两人一溜小跑就跟了过来,吴厚笑道:“侯爷,这说买主的事儿呢。”
“卖主?”王枭皱眉道。
唐斯点头道:“对,这安平坊近些时间出了个奇人,专收古董字画,城里几家古董店被掏得空空荡荡,手笔极大,不缺银钱,我俩盘算着找他卖一手。”
“还有这么一号人?”这倒让王枭起了几分好奇心,他本以为这京城中有钱人大多是一些勋贵子弟,没成想这民间还有如此豪富,古玩这东西可大可小,但听唐斯这口气,这人做得买卖倒是颇大。
“我前段时间也是在敬古斋黄老板那里听说的,光是在敬古斋,此人就花了七千两银子。我们侯府那些物什虽多,但合计也就万两银子,我就想去找他试一试。”吴厚接过话道。
“主要是书画杂物不好出手,府中的黄花梨木家具倒是好卖,城中勋贵们喜好此道,黄花梨木的东西特好出手,眼下海南的木材量愈来愈少,保不准还能卖个高价。”唐斯的算盘打得响,他虽说人情世故上不如吴厚,但却对财物一道颇为敏感。
王枭听了后点点头,他对这小账倒不放在心上,只要有这一万多两银子,让他在京郊租点土地,把土豆种出来就行。
三人简装出行,也没让府中的轿夫跟着,徒步走到安平坊。走在这明代京城的大街上,王枭也算是开了眼界。
一路上店肆林立,街市热闹,红男绿女川流不息,不但有诸多的酒肆饭馆,更有南北干货,各地茶叶,甚至王枭还看到了几家卖西域奇物的商铺,不愧为天下商货聚集之地。
一旦靠近安平坊,绸缎,珠宝,钱庄这些店铺便立马的多了起来。
据吴厚介绍,安平坊内赌坊青楼甚多,来此地逍遥的官人大多出手阔绰,一掷千金,输了钱就遣人到外面钱庄中兑,赢了钱就买些金钗珠宝去青楼逍遥快活,兜兜转转,银钱就在这一条街中反复流转。
安平坊当街的门面并不宽宏,但却显得极为富贵,大门上的骑楼,装扮得朱梁画栋,檐角上挂满了流苏华灯,一看便是销金之地,门里则是三条宽街,两旁尽是雕花楼阁,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难怪古人都说纸醉金迷,王枭深吸了一口气,他在踏入此地后,便感觉到了一阵无比浮躁的氛围,若是真进了赌坊青楼,在美女与钱财的簇拥下,恐怕鲜少有人不沉沦于此。
正待他准备往里面再走时,他身旁一间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宅院大门突然打开,两个身着劲装的大汉胁持着一名头簪散乱的道士,恶狠狠的将他丢在了门外,口中还骂道:“你他娘的,还想靠给人算命来抵银钱,这里人的命用不着你算,生下来就已经定了!”
道士也不着恼,反倒是笑呵呵道:“夫治乱,运也;穷达,命也;贵贱,时也。生而如斯,狗屁也!”
两名大汉见他在胡言乱语,朝地上呸了一口,将门一关,根本没兴趣搭理他。
吴厚走到王枭侧边,低声道:“侯爷,快走,这等烂泥似的人看了污了你的眼。”
他进安平坊不知多少次,每每总有这些花干净银钱,被人扔出来的浪.荡客,这些人曾经可能都是有各自人生际遇,但在这安平坊中被掏干了银钱和意志后,根本就成了个只懂享乐的废物。
纸醉金迷,纸不会醉,金不会迷,但在这其中的人却会迷醉的一梦不醒。
王枭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时,那道士却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了王枭的身旁,笑呵呵道:“小兄弟,我看你天生贵相,但眉心间却涌动着一股凶煞,是偏官之相啊。”
“走开!别在这儿搅扰!”这种骗人混饭吃的神棍,吴厚见得多了,不耐烦的挥手驱赶。
“我算卦很便宜的,五钱一卦,童叟无欺!”道士根本不在乎吴厚,一个劲儿的贴着王枭说话。
王枭有事在身,本不想在此耽搁,但他纠缠上来后,却也只能好言道:“道长,我不信这个,你多给信这东西的人算算。”
毕竟王枭上辈子在和谐社会中长大,对待这种人也没什么经验,但要说算命,他是绝对不信的,要真有算命改命,这道士还能为五钱银子赖皮?
“不信没事,我给你算算,你给钱就行了。”道士打了个哈哈,面上看起来是一副和气生财,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怎么听都不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