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两人上了马车后，白夜入梦侧过头，似笑非笑说道。马车缓缓前进，前后不断传来皮鞭拍打马背的声音。此次受邀参加郡主生辰礼的不下六都，而方才客栈门下停着的马车不下二十辆，也就是说，还有很多慕名前来的未知人物。

肆端正坐着，竖而倾听周边的声响，好像并不打算回答白夜入梦的问题。上车前，便有侍卫用黑布将他们的眼睛蒙起来，说是到了才能摘下。马车越跑越快，皮鞭的声音也越来越嘹亮。从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听来，此时此刻马路上定是空无一人的。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白夜入梦再次开口。

“嗯。”

“如果我没有事先警觉，你会让我留下来吗？”

大概是行驶到了一段崎岖路面，车身时有颠簸，两人是身子不可抗地碰撞在一起。那种温暖的，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肆依旧没用开口，白夜入梦在黑暗中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其实到现在我依然后悔，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我只问你一句：若能活着出来，你愿不愿跟我走？”

“我们会一起离开，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生意外的。”

肆将另一只手搭在白夜入梦肩上，将她搂入怀中。在马蹄声与车轮滚动的声音越变越小时，他们知道，眼前就是天魔教主的栖息地了。

有小厮帮他们拉开车门，两人下了车，摘下眼罩，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可依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

场内，满目皆兵，一片火红的铠甲，指天长矛有如破土的新势竹，排排站立，几乎没用肉眼可见的缝隙。正前方，一座木架高台三米有余，倚城墙而立。台下，四个困兽铁笼里，正关着如野人一般的囚犯。

这才是红都啊。

肆努力抑制住自己上升的血液，可脑海里仍止不住地回忆起北极村飘荡了几十年的大雪，以及蛮荒岛那些无辜死去的居民。这个世界上所有弱者都在呐喊，唯有强者装聋作哑。

“从这里进去，不准乱看！”

两旁士兵在催促他们，两人相望，默不作声地向前行进。才没走几步呢，忽地听见身后传来叫嚷的声音，似有人在围观。肆本不想理会，可白夜入梦把他拉了过去。

地上坐着一位身着橘色衣裳的年轻女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圆脸，头发开分成很多小辫子，肤色黝黑，看起来有些淘气。也不知是她自己摔倒还是谁把她推倒了，总之人瘫坐在地面上，又哭又闹，也没用人敢上前询问或劝阻。

后方马车无法行进，路面拥堵不堪，几名士兵上前，企图将她拖走。

“看她的指甲了吗？暗红色，一定藏了剧毒。”

白夜入梦低声说着，肆也注意到那姑娘的手了。那是一双极其修长的手，好像比一般的人长，像是……狐狸的爪子？总之，那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阴冷的手。

那姑娘越哭越凶，两名士兵一人拽着一边，将她拖到内场去。肆和白夜入梦跟上，却不敢走得太近，因为那姑娘似乎在看着他们，并且眼含笑意。

“你觉得是敌是友？”

“不清楚，但她应该很快有所行动。”肆将白夜入梦拽到身后，自己走在了前面，在指定的位置坐下。

高台上，擂鼓升天，两名光膀大汉用力敲击鼓面，每敲一下，让人感觉高台在摇动。高台左侧摆放着一张太师椅，顶上拉起一张红色的遮棚。

咚咚。

吼！

吼！

鼓声持续发酵，场上士兵声声响应。就在高声到达顶点时，高台上忽而出现两排粉衣丫鬟，待她们徐徐走进，停住后，从左右两侧各自走出一个身披黄金披风的猛汉，每侧两人，神色凶悍，脚步声如踏雷声，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四大法王。

接下来，应该就是天魔教主出场了。

肆瞧瞧攥紧拳头，咬牙等待高台上最后一个身影。士兵们的欢呼声沸腾，场地上扬起阵阵尘烟。所有到座的宾客举目遥望，迎接着传说中世上最残暴统治者的出现。

咚咚咚。

吼！！！

耀眼的金色铠甲，红色披风，健硕的身材，浓眉，宽脸，眼底眉梢间满是得意神色。

是他。他终于出现了。

场上，是刺破耳膜的呼喊声，所有士兵高喊着天魔教主的名字，呼声越大，越自豪。

天魔教主在太师椅前振臂呼应，闭眼感受这来自万民的崇拜。大约过了几分钟，才睁开眼，目光如炬。他一摆手，所有士兵收起手中长矛，紧接着，原本放置在台下的铁笼被缓缓拉上高台，等四个都凑齐时，轰然放置，里面的人立即像即将重获自由的猛兽一般抓着铁杆，龇牙咧嘴。

“他是想让我们打败那些人。”

白夜感叹着，却见肆已不知何时拔出宝剑，于是将它按下去，“你疯啦！这个时候着什么急？”

“再不动手就晚了。”

白夜入梦不懂肆为何这么说，却见通往高台的过道上出现两个人——正是早上与他们过招的天魔郡主和她的随从。

几人都领略过红袍的厉害，何况上面还有四大法王。台下的上万精兵倘若万箭齐发，根本无处躲匿。

“我们早上应该拿下郡主做人质。”白夜入梦感慨错失良机，肆却反对道：“拿了郡主也没用，照样出不了城门。魔主生性残暴，应该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他的地位，除了他自己。”

“可郡主毕竟是他女儿……”

两人正说着，肆忽而看到不远处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云静和云初。

他们也坐在宾客的位置上，难道也是来？不对，一定有哪个地方想错了。

肆逼迫自己回想，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们，对方极其隐秘，几乎让人察觉不出。云静姐弟虽然会些小把戏，但并没用那么深厚的功力。

难道是……

肆正觉震惊之时，却低头见了地上几片极不明显的白色雪花。他转头四处寻找，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不明所以的白夜入梦顺着他的目光查看，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肆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不久前收到的那封匿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