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山风阵阵,清冷而肃杀。一轮明月高悬天边,今日正是月圆之夜,月色明亮,将清辉撒向世间,也撒向了燕城的北山。
在月色的照映下,北山如被披上了一层银霜,更显凄然清冷之色。站在北山之巅向下看去,城中的子民都已经大致休息了,只有几处灯火星星点点的在燕城中亮着。
山道上静的出奇,只有“吱——吱——”的蛐蛐叫声在傍晚吟唱。没有人知道,不多时此处便要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山道崎岖难行,蜿蜒而上,石路上荆棘丛生,一看便知,此路人迹罕至。道路两旁长满了如同胳膊一般粗细的树木,树上的树叶全都被这清冷刺骨的山风无情的掠走了。有的洒在山道上,有的飘向了燕城,全然没有了一丝生气。
“沙沙……沙沙……”
这一听便知,是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而发出的声音。果然,从山道的拐角处走过来一个身影,他身着一袭白色衣衫,剑眉星目,面容俊朗,步伐沉稳,容貌看去二十出头,正向山顶走来。清冷月辉洒在他孤单的身影上,如同为他罩上了一层光罩,在此阴森狉獉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他正是当今的道尊——于穹。
他的神情看去并不轻松,一路锁着眉头。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么。直过了最后一处蜿蜒的拐角,他的眼中才恢复了光芒,他突然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下的燕城,忽的露出一屡微笑,便回头径直走了上去。
待于穹走后不久,山道上便又传来一阵“沙沙”声,而且声音急促,映着月光,不久便看到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少年,从于穹走过的路上走了过来,他举止谨慎,很是小心翼翼。每过一个拐弯处,便要立住身子,先伸出头来看看,确定未被发现,才又跟了上去。这少年便是于穹的长子于凌风。
待他走后不久,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着一袭黑衣,头戴斗笠,黑纱掩面,根本看不清容貌。他的这身着装,与此时此景可谓般配之至,在他的身上仍是隐隐散发着阴森萧索的黑气。
而更诡异的便是,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双脚并未着地,而是悬立在离地面一丈之处,缓缓的顺着山路向上飘去。
黑衣人早已发现于凌风在跟踪于穹,他心里清楚,莫说于凌风,便是他自己的行踪,也只怕以早被于穹所察觉。只是另黑衣人不解的是,于穹知道自己此刻要去干什么,却也不制止,也不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么?
黑衣人最后一个上了山顶。他站在一棵树后,树枝挡住了月光,他的身影很难被发觉。而他也看到,前方十丈之处,也站了一位少年,正躲在树后,探出个脑袋向前观望着,全然不知,他也被跟踪了。
二人现在齐齐的将目光聚集在前方一潭望不着边际的湖面上,因为那个白色的身影正负手而立,静静的站在湖面上仰头看着月色,清冷的月亮似乎带了些隐隐的羞涩,过不多时便藏在了云的后面。天际繁星点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一般,闪烁着温柔却又清冷的光芒。
这湾潭水其实是一座湖,叫做“卧龙潭”,他的名目是于穹取的。在最初于穹来到燕城时,便觉得此处人杰地灵,三面环山,是个极其适合隐居的所在,而且三座山都是坐风水宝地,极聚日月精华。
卧龙潭周围便是一颗颗粗壮的大树,虽然山风急促,但此处的林木茂盛,林叶也仍是茂密。清风阵阵,湖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月光将于穹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身影微动。
注视了明月良久,于穹才收回了目光,他淡淡的道:“风儿,出来吧!爹有话对你说。”
藏于树后的于凌风吓了一跳,方觉自己已被发现,不得不懊恼的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喃喃道:“是!爹”
于凌风趟着湖面走了过去,走到了近处才停了下来,看着父亲的背影,赧然道:“爹,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的,今日爹叫我在此布阵,孩儿便觉得今晚爹要与高人切磋道法,便偷偷的跟了过来,想要学习学习。”
于穹闻言转过了身,他微微一笑,看着儿子,静静道:“你的资质虽然算不得上佳,但你对武学的渴望却是强烈之至,这是一条艰苦、孤独、痛苦而又漫长的不归路,你从懂事的那年便选择了这条路,爹起初虽不情愿你再走这条路,但看你刻苦到废寝忘食,爹也只好依你。只是你要记住爹所说的话,一生修正,除魔卫民,做侠义之士,万不可染指魔道道法,否则后患无穷。”
于凌风皱了皱眉,看着于穹,他不知道为何于穹此时为何要说这些,但看父亲的神情肃然,也只好点了点头。
于穹轻轻了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本通体绿面的薄册,递给了于凌风,淡淡道:“这是爹毕生所创的‘逸龙道法’,此道法贯通正道所有道法之精髓,乃是天下奇术。日后你将它研习之后,定要造福天下子民啊……”
于凌风越听越是差异,他自是不知父亲本就是当代“武尊”,他不可思议地接过了薄册,惊奇的看着父亲,颤巍巍的问道:“难道……难道爹就是……就是五十年前的南国……武尊吗?”
于穹微微点头,再次拍了拍于凌风的肩膀,忽的面上露出了一色迟疑之色,似是想到了什么,侧过了身不再看他,半晌才意味深长的道:“还有一事,爹要托付于你。今后不论霜儿做了什么,你都要善待他,你明白么?”
于凌风一惊未歇,便又吃一惊,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的父亲会是当年大名鼎鼎的武尊于穹,而今夜父亲所说的话,他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父亲今夜古怪之极,好端端的怎要说这些听似离别的话语。
他压住心中的吃惊与好奇,径直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好端端的要说这些,我与霜儿本就是亲兄弟,自会相亲相爱的,父亲是觉得我待他不好么?”
于穹摇了摇头,摸了摸于凌风的脑袋,微微一笑,道:“你是长子,如今已经十六岁了,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便已经是行走江湖的孤儿了。”说道此处,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沧桑之色,忽的摆了摆手,接着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夜色已深,霜寒露重,今夜之战我朝思暮想盼了五十年,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于凌风一肚子的疑问尚未开口,于穹却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于凌风本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他将于穹递给他的“逸龙道法”秘籍踹如怀中,重新开口道:“爹保重,风儿下去了。”说完,虽有些迟疑,但他清楚,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了,还是待明日在去问吧,这般想着,他也就迈开步子,又照原路向山下走去……
清风阵阵,林叶婆娑,满是萧索肃杀之意。又过了一阵,待于凌风走远之后,于穹缓缓抬头,看着那轮明月,目光霍然一亮,这个湖底顿时闪了一丝金光。
于穹双臂张开,闭目抬头,深深吸气,他的身子缓缓的飘向了空中,而且周身放出刺目白光,白光将他的身子簇拥着,他的身子宛如一颗发光点,将周遭映的亮如白昼。
风——大了,忽而转作狂风。将湖面卷起层层波浪,波涛如狂潮一般拍打着岸边。卧龙潭仿佛顷刻间便要迸裂一般,湖水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倒去,一浪重重的拍打着一浪,发出“啪啪”的巨响。
云——散了。天际柔弱的云朵似被狂风驱赶,渐渐的化作了无形。天际的星辰也似乎黯淡了下去。
“噼啪!”天际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回音飘荡在天地间,随着这道炸雷声“嗡嗡”渐落。于穹身下的湖水中央渐渐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如九天之上被捅了一道窟窿一般,漆黑而巨大,看去可怖之极。
于穹此刻悬立于卧龙潭五十丈的上空,周身一片白芒,根本看不清人影。立于暗处的黑衣人险些立足不稳,暗暗惊道:“天下间竟有凡人能将道法修练至如此神通,当真不可思议!”
“吼——”一声对于黑衣人而言,再也熟悉不过的狂啸从湖底的漩涡中传出。啸声如雷,轰鸣天际,若是常人听到这种如天崩地裂般的狂啸,定然心神俱裂。
这时,在卧龙潭的上方千丈之处,赫然有一道金光罩隐隐闪动,狂啸之声如刀如剑,仿佛要刺穿苍穹一般,但触碰到这道隐形的光罩时,便会消散,而这道隐形的光罩便是于穹早时着长子于凌风所布的“神龙阵”法,神龙阵是一种“天阵”结界,可阻绝一切修为比施术者低的道法。然而他布这道结界,为的便是不殃及池鱼。
黑衣人的道行已至“九界”,但仍是靠在树上,捂上了双耳,此等啸声又伴有于穹的念力,当真是摄人心魂。
“吼——”又是几声比雷鸣之声更为犀利的狂啸从湖底传出,湖底竟是渐渐亮起了一团金光,以原本漆黑一片的漩涡为中央,整座湖低也竟然变得金光熠熠。这道金光愈来愈刺目,渐渐的漩涡中央所发出的金光俨然无法用肉眼直视……
“嘶——”神龙“默云”出世了……
龙吟之声破九天,腾蛇之躯翥云端。
笑傲苍穹谁敢阻,天下灵宠谁比肩?
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从湖底的漩涡中蜿蜒盘旋,伴随着龙吟之声,直上云天。而这条神龙,便是于穹的灵宠——默云。
默云金鳞金爪,整条身躯都是金色,看去真如神话中的傲然不可一世的主宰者一般,身躯似蛇非蛇,龙首长有两颗觺觺森然的角,腹下共长有六只金爪。
在经过天空中那道白光时,金光刺眼的默云围着那道白光盘绕了数周,将那白光吞进口中,直翥云天。
黑衣人此刻呆若木鸡般的站在暗处,举头看着天空的一切……
默云在天空中恣意舞动身躯,狂傲的嘶吼声不绝于耳,过了半晌,才将那团白光吐出,白光霍的跳向默云的鼻端,白光渐渐消散,现出了于穹渊渟岳峙的身影,一身白甲银光闪闪,傲然孤立,手握一把七彩云扇,云扇亦是闪着七色光芒,将他的银甲映作七种颜色。
渐渐地湖面恢复了正常,风声也渐渐的小了下去。天空中于穹回头看着默云,淡淡道:“老朋友,许久不见!”
默云长啸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他的话。
于穹说罢微微一笑,转过了身,面向月亮,闭目做了一个很是奇怪的手印,口中喃喃念咒,忽然他的身子慢慢飘了起来,在念完一段冗长的咒语之后,他赫然睁开双眼,眉头紧皱,面色肃然,神情冷峻。
“化——”于穹赫然戟指天际明月,怒喊一声。声音未落,他的银甲霍然光芒大盛,天际的月亮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银茫,看去甚至明亮了数倍。
少顷,月亮上的青光如箭一般,连续四道红、青、蓝、金四道光芒疾摄入卧龙潭中,卧龙潭又顿时变作适才一般,湖水激荡,狂风大作。湖水呈现四种颜色,“哗”连续四声响动,从湖中跃出四条红、青、蓝、金,四条神龙,体型虽比默云小得多,但其桀骜的性子,却是与默云如出一辙。
四条颜色各异的神龙飞上云端之后,渐渐幻化,变成了四条模样狰狞可怖的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