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情里短的,咱们是不是都要还上才好,你说隔壁老吴家那个孙子,结婚买房用了将近两百万了,咱们两个老骨头,空占着宝山不用,东借西借的起码也要等个两年才能凑出老大的结婚钱,你说说,还有老二的上学费用,你那本书,我看不行,就走个路子卖了吧。”
四合院里,一对中年夫妻正眉眼紧皱的商讨着未来两个儿子的出路,女的一脸愁苦,想劝劝男人把他那个“宝贝”卖了算了,现在正是要钱的年月,在她看来,一本书可比不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
男人听了妻子的话,顿时大怒,“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这本书就算咱们用不了!老大老二用不了!那也是宝贝,留着就能升值的值钱物件!再说了……这本书要是出手了,我怕咱家被人家盯上。”
男人越说话便越小心翼翼,好像平白给自己家招徕了一个大*烦,他妻子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对他破口大骂:“姓张的!你说你天天大本事没有!就会给自己硬搬点麻烦!就一个破书有什么麻烦!卖了就行了!难道还能有人因为这本书把你脑袋砍了?”
这妻子一生气,男人的脊椎又弯了几度,嘴里鼓鼓囊囊的说着什么不与你计较,转身便走进了他收拾出来的“书房”里。
说是书房,里面就只有一个小台子,台子上摆着一本破旧的白线装订的书籍,像是古时候的旧书,看着平平无奇,丝毫不像是男人嘴里能招徕祸害的宝贝。
男人拿起台子上面的书,仔细的用手抹去了上面的灰尘,眼睛宛如望着自己的宝库,但是他知道,他的宝库不接受他,起码现在不接受他,但他还有家庭,还有孩子,他没办法再等下去了,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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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说,张旺,咱哥俩二十多年的老交情,你祸水引我头上来算怎么个意思?嫌我命长?”
张旺坐在当铺里,神情有些局促不安,对面的老同学手上拿着他的宝贝书籍,唑着牙花子摇头。
他虽然只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当铺的老板,但也算见多识广,手上的书不是他这种层面的人能碰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但是他知道拿着这种书的人都是什么人。
王公贵族,大商巨贾。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这么渴求这样的书,他起初以为自己的老同学是拿个样子货骗自己,但当他试图打开书扉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做不了假。
他打不开,不光他,连着在他铺子里打工的大外甥也打不开,他大外甥可是个腱子肉能夹断西瓜的狠人。
“九哥……不,九爷,您看这确实是真的,您在京城里怎么也算三教九流门清,您想想法子,我大儿子着急结婚……他那个小娘子想在京城有套婚房。”
张旺摩擦自己的双手,他自己只算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普通居民,就算空居宝山,他也没办法卖出去这么个定时炸弹。
“得!您可别给我扣大帽子,我只能说认识那么几个不入流的货色,你……啧,哎~你这样吧,这本书的卖出所得,我要五成,行就行,不行我也不强求,您另寻高人。”
九爷眼帘一垂,打定主意就是要逼着这个老同学赶紧走,但是这五成的价钱也是给自己留个后路,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也需要金钱,这不是贪婪,而是在大城市所必须的资金。
张旺一听五成,脑子里的血管都一蹦,隔壁老吴的孙子一套房子都要二百万,他这本书少说能卖个百八十万的,这五成一去,他又要背上一百多万的外债了,可是他没有销路,只能捏着鼻子认栽,这是小人物的挣扎,没人能救他于水火之间。
九爷又希望这个老同学拿起书来起身就走,又不希望这么好的生意归给别人,他也在挣扎,随后他看到面前的张旺重重的点了下头,他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下定决心还是故意演这么一出。
“那就拜托九爷了!我儿子的房子,就拜托您了!”张旺赶紧起身鞠躬,他已经舍弃了任何尊严,只为了家人。
九爷也知道让这么一个七尺汉子鞠躬不是容易事,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于是赶忙躲开张旺的鞠躬,又亲自将张旺扶了起来,“您别这样,我就一个二道贩子,您像以前一样喊老九就行,我尽力给您卖,咱们生活都不容易,我不会贪您的,我保证。”
张旺见九爷保证,心里的大山瞬间就下去了一半,不由得鼻头一酸,哭了出来,九爷也没笑话张旺,他知道这个老同学没什么本事,但是他还是撑起了一个家庭,不得不说他值得尊敬,他对外甥一横眼睛,“去旁边买两瓶好酒,我和老同学喝两杯。”
他外甥闷声闷气的一答,就打开门走出去了,九爷看了一眼京城的天空,不由得一声叹息。
像是张旺这样的人和事,世界上还有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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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安拿着手中的卷宗,这本卷宗在这三天里起码被他拿在手上四十多小时了,连纸张上都带上了一股烟味。
“看的怎么样了?”于慧把手上的咖啡放在何安的桌子上,他已经呆在局里三天了,每天醒来以后就翻他手旁的卷宗,一言不发,沉默的让人害怕。
何安端起咖啡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道:“还是有很多疑点……受害者张旺和方连九都是被尖锐物一击刺穿喉咙身亡,但是查遍他们身边的关系,他们不像是能得罪杀手的那种人。”
于慧听完这句话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定是杀手?能排除熟人从背后偷袭的可能性吗?”
何安看了于慧一眼,摇了摇头,“你想想,用尖锐物一击刺穿呼吸道和脊椎,除了杀手,还有谁有这种能力?或许力气很大也可以,但是普通人做这种事都会有少许的偏差。”他指了指手上卷宗里的鉴定照片。
“看,两人致死位置都是喉结下方,如果是普通人未免运气太好了吧。”当然,唯一的疑点并不是这精准的杀人手法,而是另一个人,受害者张旺的妻子,一个将近五十岁的中京本土女性,她的言辞打击到了何安。
“……死就死了吧,老张他起码死得其所,他的意外身亡险的保险金马上就要下来了,我们的孩子终于能结婚了。”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年轻了十几岁,往日略显佝偻的肩膀再次挺直,她不在乎张旺的死活,她只在乎钱,她的孩子,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何安放下咖啡杯,并顺手点燃了一根烟,于慧看着他熟练的点烟动作皱了皱眉头,“抽烟对你不好。”
何安点点头,“抽烟确实不好,但你不是我妈。”
于慧看着何安的眉眼,叹了口气,这个倔强的人从来不会接受别人的好意,他只允许别人接受他的好意,但是别人的好心提醒,在他看来只是多管闲事罢了。
“话说回来,爷爷他一直叫你回家看看他,就算……就算你不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也希望你回去看看老人家,伯父和伯母已经因公殉职了,他只有你了。”于慧搂着自己的肩膀,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何安的表情,她很怕他生气,尽管他从来都不会生气。
“于慧。”何安还是在看着手上的卷宗。
“嗯?怎么了?”于慧双眼看着何安。
“我从没说过不同意我们之间的婚事,但我认为工作更重要,这是人命案子,你懂了吗?”
何安说完之后便又投入到了卷宗上,不再理会她,于慧听到何安的话之后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她嘴角嗔着笑意,只是点了点头,便脚步轻快的走出了刑警办公室。
旁边的同事看到于慧走出了办公室,便开始互相嚼起耳根来。
“于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队长居然对她不冷不热的,他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
“这也说不准,但我觉得何安队长他也很帅啊!冷冷的,好酷哎!”
“切!他长得像个女人一样,我感觉他找个男朋友还差不多,于慧可是我们中京警局的警花!凭什么上去热脸蛋贴冷屁股,要是我,我早就和她结婚了!”
“噫……”
何安没有理会同事们的闲言碎语,他一直在看张旺妻子的证言,证言中反复提到一本书,可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书,负责审讯的人在这点证词后加了个注释,标记着价值巨大,看来如果要弄清楚两人的死因,这本不知道什么来头的书,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他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大衣,抬头看了一眼嵌在墙壁上的表盘,时针指向六,已经到了要吃晚饭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