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遥玦颔首,平静地朝里屋一步一步而去,粉色轻纱帘幕在风中轻轻飘摇,衬得烛光缥缈。一个个双膝跪地之人紧盯着逐渐靠近帘幕的清瘦身影,风遥玦每走一步,她们的心仿佛就离嗓子眼更近了一分。
遮挡真相的帘幕最终还是在风遥玦手中失去了它的价值,当刺绣的谎言彻底映入眼帘时,他那握着帘幕的手顿在了空中。从未见过扑克牌的他看着桌子上一堆堆大大小小的铜板,心中已了然,这分明是在行赌。
他眉宇间流露着复杂,李翩儿的行为再次触碰了风隅玿的禁忌,这次想要帮她遮掩都难了。他有些懊恼,为何前几日夜间自己不过来看看。
早知如此,也不至于弄得如今这般为难,自己更不应该同意风隅玿使他一起跟了来。依李翩儿如今的性子,他要去劝阻让她不赌了,势必又要与他闹上一闹,这一闹,风隅玿想不知道也难。
“二,二官人,你,何时来的?”有说有笑的细钗稍一抬头,就瞥见不远处已多了一个在熟悉不过的人,满脸的笑意顷刻僵在了话中,明亮的双目因惊异而圆睁,双腿不听使唤的跌落在地。僵硬颤抖的指尖依旧我着五张还未出完的扑克牌。细钗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在这样的雨夜,这么晚了风遥玦竟会冒雨前来,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其他的丫鬟在细钗说话间就已丢下牌跪了下去,个个面色惨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翩儿不悦地蹙蹙眉,这一局眼看她这个地主就赢了,结果杀出个风遥玦来搅局,心中对他那个痛恨啊,火苗直往上窜。她靠在椅背上将手里的牌随意向桌面一扔,狠狠的瞪了一眼与她只隔着一张桌子之人:“扫兴,都这个时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走远点,本小姐这不欢迎你。”
即使李翩儿对他恶言相向,从未给他好脸色看,他却依旧是不嗔不怒,只是此刻温润的脸上多了一些包含着无奈的复杂。
他随手从桌上拿起几张牌来,端详片刻,却发现并未看懂是何意思,双眼扫过地上那几个求饶的丫鬟,话音一如平日那般:“这是刺绣?府内不许赌博,你们全当做了耳旁风?竟是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白日里精神荼蘼。看来你们的钱财积蓄丰厚,那么参与行赌的人各罚半年的月钱,刻意遮掩的罚三个月,以后如若再犯,就不是如此轻惩。”
“多谢二官人开恩,多谢二官人开恩。”丫鬟们得到了风遥玦的轻饶,激动得连连磕头。
风遥玦扶着桌沿坐下,对细钗吩咐道:“将这些纸片给我收起来,从后窗户扔了,任雨淋湿。”
李翩儿一听要扔她的纸牌,浸沐在烛光中的那张脸一变,指着风遥玦说话的气焰十足:“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做的,还有少管本小姐的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麻烦你从哪来,就回哪去,别在这坏我们的好事。”
风遥玦见细钗望了望李翩儿,再望望他,却始终没有动手去收拾桌子,明显是两边为难,于是再一次发话:“细钗,我的话对你不起作用?”
“奴婢不敢。”细钗底下头,着急忙慌的两手齐上。然而手还未触碰到桌面,李翩儿便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向细钗扔了过去:“你敢!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要是那么听他的话,那你以后跟了他去,我送你做他的通房丫头,以后再也不要踏进我的屋子。”
细钗再次顿住了手,默默地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该说什么,她是彻底无语了,不曾想李翩儿会这样说,偷偷看一眼风遥玦的脸色,依旧毫无波澜,显然他对李翩儿这荒唐的气话毫不在意。
这两边的命令都不可违,着实是在难为她。李翩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发起脾气来谁都不认。而这风遥玦算得上是她真正的主子,毕竟自己的卖身契在风家,买她的人可不是李翩儿,不听风遥玦的命令也不行,两边都开罪不起,被无辜夹在两人中间,叫她欲哭无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不如做影形人。
“夜深了,你应该早些休息。我做这些是为你好,大哥就在外面,我进来时他不知道你们是在行赌,否则,就不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了。”风遥玦将话音放低了些,避免惊动了他外面的大哥。
“你说说你,专干些卑鄙的事来,你来就算了,还带一个帮手过来,知道我如今打不过他,故意找我的不痛快,卑鄙小人!不过你打错算盘了,我才不怕那只大公鸡呢!大公鸡,我不怕你,有本事你来啊,大猪蹄子,大公鸡!……”对于风遥玦的好意,李翩儿是丝毫不领会,反倒越发来劲,指着风遥玦数落一通就算了,居然站起身就朝着外屋开骂,这完全是活生生的挑衅,没事偏要往别人枪口上撞,不吃点亏不舒服。
她这作死的叫骂声穿过飘摇的帘幕直达风隅玿的耳中,慢慢发酵为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在风隅玿的全身。
细钗趁李翩儿骂人的空档,顾不了许多,手脚麻利的将桌面收拾了一番,她清楚这些东西如果被风隅玿看见,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当细钗正要照着风遥玦的吩咐,将手里的纸牌从窗户扔出去时,李翩儿却抢先一步明白了她的意图,立即死拽住了她的玉臂,试图抢回自己的东西:“好你个细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将东西还我,不然我说道做到,送你给这个病秧子做通房丫头。”
“李夫人,你就听句劝吧,切不可再任性了,您看看,你肚子又大了不少,算算日子,还有十几日便要临盆,你这样激大官人,对你没好处的。”细钗的一只手臂被李翩儿拽得无法动弹,索性将另一只手中的扑克牌递给了风遥玦。
李翩儿一把将细钗推开,冲她吼道:“你滚,胆小鬼,本小姐不要你伺候了,只不过就是一只大公鸡而已,就把你吓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