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下,雨水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上庸城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这座城仿佛睡着了,静静的等待着破晓。
雨水沿着房檐滴下,滴答滴答的让人心烦,这雨渐渐小了。
“孩子她爹,你说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停啊,这都快下了十天半个月了,这贼老天!”一位美丽的妇人蹲坐在摇篮旁边,轻轻的晃着。
“这一场场雨下的,城里可快没有粮食了,在这么下下去……”男人皱着眉头,望着窗外。
妇人依旧在晃着摇篮,对她来说,孩子和丈夫便是她的天了,至于这城归谁也没有关系,这国家姓什么也没有关系,只要别伤害到她的孩子和丈夫。
“唉,也多亏了这场雨,要不魏军早就攻城了。你好好照顾麟儿,我得去趟城门楼。”
这雨越下越小,男人的心却是越来越不安,总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连妇人递过来的伞都没接,就顶着雨跑了出去。
城内依旧如常,士兵们依旧在巡逻,见到他也仅仅行了个军礼,就又去下一个街口。
曾经夜不闭户的上庸城百姓,此刻没有一丝生气与人气,街上能见到的只有一队队的士兵。
登上城楼,看着远方,见并无异常,男人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可能就只是错觉吧,男人也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不对,不对,城楼上的士兵呢?就算换岗也不可能没人啊?”
雨水还在冲刷着上庸城的土地,除了土地的气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味。
火光随风在空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的特别长,一个人影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向男人走了过来。
“萧副将!说了多少遍,敌军正在围城!城中禁酒,你怎么还提个酒壶!”男子大声呵斥萧副将。
那个黑影就像没听到一样,将酒壶似的东西扔到了男人脚下。
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扯下身上的蓑衣,露出了一张让男人想也不敢想的脸。
“杀你副将者,魏武侯周泰。你要不要投降啊,我替魏王封你为献城侯,刚刚你的副将就不同意,他就在你脚底下了,你看怎么样,张将军,我对你很感兴趣呢。”
献城侯,好一个献城候,献城而活,如此羞辱一个铁血男儿。
男子蹲下了身子,轻轻将拂过,萧副将那双瞪得如铜铃般的双眼就那样闭上了,“我会为你报仇的,辛苦你了,萧副将。”
这时一道闪电将天空点亮,又是一道惊雷将城市唤醒,顺着周泰的手指往城外一看,张将军的脸惨白,魏国甲士已经快到城下了,如同黑云压城一般。
周泰大拇指又向城内一倒,“算算时间,他们已经摸到将军府了吧,你还不投降吗?你的妻子和孩子身边可没有多少护卫啊?”
隐藏在雨中的蓑衣人从暗处暴起,仅仅一瞬,城内巡逻的士兵就已经死了一片,军营的大部分士兵还在睡梦中,厮杀声从城内响起。
直到有蓑衣人摸到了守城军队大营,一个深青色烟花在空中炸开,城外一排排的攻城巨弩向着天空发射了如细雨般的箭矢,目标方向守城军队大营,一时之间死伤者无数。
“哇哇。”小孩子大声哭了起来,妇人抱起来小孩,边拍后背边说,“虎子乖,虎子不怕,不就是雷吗,咱们不怕,乖,别哭了。以后咱可是要当大将军的。”
一个护卫急匆匆的冲进了屋子里,“夫人,带着小公子快走,敌军攻进城了。”
“慌什么慌,不就敌军攻进来了吗,你们张将军会击退敌军的!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不怕,你这个当兵的怕什么!”
青蓑甲士总算找到了将军府,一行甲士三十人,为首的人一脚就踢开了张将军府的大门,就看见了十多名护卫站在院子中,仿佛在等着他们来。
月黑风高杀人夜,此刻只能青蓑甲士们脸上狰狞的笑,和他们手中亮晃晃的弯刀。
两方人互相开始冲锋,护卫一名一名的倒下,青蓑甲士倒是没倒下几人,披青蓑者,定是学过武的,这三十人更是这群人中一等一的高手。
不一会的时间,院子中的护卫就全倒下了,就剩刚刚进屋的一个护卫了。
青蓑首领将弯刀收回刀鞘,向着屋中喊道,“张夫人,请您与贵子跟小人一起去看看张将军!”
“放你娘的屁!不要拿老娘和我儿子的命去要挟我的丈夫,拿女人和孩子做文章,你们周泰真是不要脸!”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那个青蓑首领看也不看仅剩的那一名护卫,“夫人,请原谅那么在下无理了。”
护卫拿起了长枪,“末将丁昭定护卫夫人及小公子安全!”
那三十人手持弯刀向着屋内发起了冲锋,丁昭一人守着门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
城门楼上,张将军知道了自己已经守不住这座大城了,此时此刻他只想动手杀了敌军主帅,那个号称“兵绝”的男人。
当他听到周泰竟然拿他妻子和儿子要挟他的时候,心头一软,放下了手中的长枪和腰间的长刀,就要投降了。
“张将军果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你要是早投降多好,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看到周泰松懈了,已经放下了武器的张将军突然握住了长枪,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向着周泰就抛了过去,周泰一闪就躲开了。
“真可惜这一枪没有杀了你。”
周泰虽然躲开了,但是左臂仍然被长枪擦伤,鲜血直流,神色一冷,“怎么?张将军不顾自己的妻小了吗?”
“她们母女俩会理解我的!手底下见功夫吧!”
俩人皆拔刀,这场连续下了十余天的雨终于停了。
第二天早上,周泰坐在将军府的椅子上,听着手下的报告。
“将军,此战我军大获全胜,斩敌不计其数,具体伤亡人数还在计算。”
看着喜出望外的行军司马,周泰一瘸一拐的走下座椅,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告诉我,他的妻小呢?跑了?为什么这个院子里死了一地我们的人?”
行军司马由于喘不上来气脸渐渐红了起来,“回,回将军……”
周泰松开了手,将他摔着了地上。
“将军,他们跑了,被一个叫做护卫救走了。”
“哦,你也跑吧,三个数。“周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断刀,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对其吹了一口气。
“三”
行军司马拔腿就跑。
“二”
眼看就要跑到了将军府门口。
“一”
行军司马停住了,看着胸口处的那把断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就那么倒下了,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周泰大声的哭了起来,“行军司马,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我的左膀右臂啊,我要奏请我王,为你加官进爵。”
脸上在哭,心中却在笑,“张将军,周泰我给你留后了哦。”